“哦,我忘了跟副元帅说了。”薛景明耸了耸肩膀说:“我这次没有带我家那位过来,她还在数千里之遥呢。更何况虽然贱内也有点姿色,稍微懂些歌舞,但是和倪儿姑娘比起来的话可就是大感不如了!”
“什么。居然是周将军的千金?”“听说她还是个武将呢,得过朝廷的武进士呢!”“真的假的,她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能够考得上武进士?该不会是走后台作弊的吧!”“什么作弊?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据说她不但弓马娴熟,而且还有这一手耍飞刀的绝世手艺呢!”“哦?怎么个绝世法?”“据说号称是五十步之内例无虚发呢!”“真的假的?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当然是真的,不过据说她这个美名在天蛇隘一役的时候已经被薛景海将军轻而易举的给破了。”“不会吧,薛景海将军居然这么厉害?”……
大殿之内的人不少,对于周倪儿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之间场内各种对她的讨论声接踵而至,庄严肃穆的大殿又成了菜市场。而我此时心头各种思绪齐飞,周倪儿的身份曝光,让我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对方明明是名门之后,虽然说周海涛一家自从归顺了义军之后,地位与从前相比较低了不少,但是吴泽民待他却是不薄的,不但让周海涛担任了征北将军的职位,还赐予县侯的爵位,让他得以食一县的赋税,另外他其余的儿子也在军队了得到了不小的职位,可以说他们周家依旧还是鼎食之家。但是如今周倪儿却跑来帅府之内当起了舞女来了,这岂不是放着皇帝不做,跑去做平民嘛?
而且今晚的事情也是怪怪的,让我感觉到非常的怪异,难不成是特地引我入套的?
“好了老弟,别多想了。”见我脸色一下子阴一下子晴,吴泽民终于开口了:“不错,今晚的事情正是我与周海涛将军想定的一个策略。”“什么策略?”我问。
吴泽民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而是与吴颜儿调换了一个位置,跟我贴身坐在一起后,他才低下声音对我开口说道:“想必老弟也知道现在义军之内有许多的降将吧?”“这一点自然知道,我听以前的老部下们说大恒官府都快搬到我们义军来了!”我点了下头说,语气带着有些讽刺的味道。虽然我现在不怎么理军事,但是却也清楚的知道当下如果说成员出身的话,义军之内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方面是最早参加起义,对朝廷怀有极大的怨恨,对义军事业忠心耿耿的人;一方面是随着义军的壮大,不断慕名前来的人,至于他们想所求的是对义军的事业还是个人的永华富贵,这就不得而知;最后一方面不用多说,便是许多被义军打败后无奈归降的原来的官军大小将士。原本这些人很少,所占的分量不大,我们并不怎么放在心头上,但是随着义军的节节胜利,归顺义军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我们该怎么处理,难道我们全部杀掉?这样子做无疑是不可取的,这是这是残暴至极,丧心病狂,丧尽人心的恐怖做法,当不起义军的“义”字。还有现在义军开拓的疆域在短时间内激增,所控制的地盘成倍的壮大,但是与此成反比的是义军原来那些对义军事业忠心耿耿的优秀将士的大批丧失,这样子便使得义军不得不依赖许多投降的将士来维持统治和因征战所带来的对人口的巨大伤亡损耗。
“嗯,老弟的话虽然说的有些诙谐,但是却分毫不差。”吴泽民笑了一下后又变得严肃了起来说:“周将军一家子原来在朝廷也是名望的世家,大恒军队里许多将士或是出自他们家,或是与他们家有着不浅的关系,就连我们现在义军之内都有许多将士都跟他们家历代历辈的人沾亲带故的,就别说官军里了,那肯定是只多不少。如果能够与周家结上一段婚姻的话,那么对于义军来说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他们周家还是名望的世家!”
是啊,虽说这些降军们现在面上没有多说什么,跟义军里的旧部相处的很好,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但是在心里上肯定还是有着疙瘩的,毕竟一方是胜利者,一方是失败者,彼此见面都会觉得尴尬。但是假如现在周家与义军结合的话,那么势必会给那些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们安心下来为义军做事。说不定周倪儿这桩婚姻还会带动一轮新人与旧人联姻的热潮呢,到那时候对于义军内部的凝聚力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联姻也是好事,但是为什么看中我呢!”我有些不悦,自己身为副元帅,但是却要遭到别人的摆布,而且还是自己视为好友的元帅,这让我心里很是纠结。
“周倪儿是个绝世美人,美人自然要配英雄啦!”吴泽民笑了一下低声对我说:“加上周家也是名望贵族,他们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因此这人不但要门当户对,而且是个才华出众的人。”我听了一阵好笑:“这两个条件好像我都不符合。”
“别乱说,我的兄弟,义军的副元帅怎么会不符合呢?”吴泽民用白眼望了我一下,又接着说:“其实话说回来,一开始想到的人并不是你。”“哦?我居然不是唯一的人选?老哥你这么说还真是伤我的自尊”我苦笑着说。确实,自己一堂堂七尺男儿被人拿来选秀本身就已经很不高兴了,但是却还没有想到我居然不是唯一的毫无悬念的当选人,而只是诸多候选人之一!吴泽民对我的话不理,继续说道:“我们一开始想到的是在义军的高层将领中物色一人便算了,但是周倪儿却要坚持要自己挑选,于是便造成了她假扮舞女混迹在帅府,借着各种宴会物色女婿人选的事情。”
啧啧,有钱人家就是不同,在以往生活在地球的我也只是在听说过社会上富豪征婚,挑选美女的事情,至于这女人挑选自己老公的事情,我也只是在西游记上见识过。
“那么这小妞都物色过什么人啊?”我好奇的问,虽然我自己身份超越于诸人之上,但是如果亲耳听到自己被人告知自己超越了那些人的话,心里还是很期待的,当然这不是我没有自信的表现,只是我童心萌发而已,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有不少人,其中有薛景海和薛景明,徐炎,焦鹭,杨姓诸人等。但是这些人要么是周海涛看不上,要么便是周倪儿不喜欢。”吴泽民怕得罪人,所以便用最小的声音在我耳边嘀咕着:“就在我大感感失望之下,我联想到了你,于是和周海涛与周倪儿商量之后,便有了今晚这些事儿!”
“那些人落选的人本身知道这些事情吗?要是他们知道的话,那我岂不是平白出现了许多情敌?”我脸带嘲笑语气的问着。“放心吧,整个过程就我和周海涛,周倪儿三人知道!”吴泽民说:“说来也奇怪,此女一见你就一改往日的冷淡,变得那么的热情,看来你是她命中的克星也说不定呢!你们两人结合在一起,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可谓是天作之合。”
“哎,别说的这么好听。”我没声好气的对他说:“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参与其中?而把我推上了前台。”
“哈,你这家伙,居然拿我开起了玩笑来了!”吴泽民笑道。“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不比我更合适吗?你地位没有人能超越,也比我显得更成熟,是个最好的人选呢!”我带有报复语气的对吴泽民讥讽着说。
“你还是饶过我吧。”吴泽民脸带苦相的说:“别把我夸得这么好,我这副尊容哪里配的上人家这大家闺秀?如果她要真的跟我老牛在一起的话那还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
“噗!”我被他这一自嘲的话给弄的又喷出了一口酒。“况且,你知道的,我家这里还有两头老虎在呢,如果我娶了个漂亮的姑娘回来的话她们岂能饶恕我?”吴泽民摇头叹息道。
他的话一出惹得吴颜儿和陈德宜都掩嘴而笑,我却是知道由于吴泽民以前常年流落在外,把家人都给落下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吴泽民的父母和兄弟们都是依赖陈德宜给照料的;至于吴颜儿,则长时间缺少父爱,常常受到邻居人的欺负而无人帮助,这使得吴泽民对这两位女人深感自责,特别是在自己发迹以后,更是想着如何对她们补偿,所以没有纳妾,以免让陈德容伤心,对于吴颜儿也是百依百顺的,当作是男孩子一样的爱护和教导,这在轻女重男的旧社会里是很难的的事情。
“宏哥哥,这姑娘好美啊,你把她娶过来吧。这样子我也就多了一名漂亮的嫂子了。哦不,是婶婶了!”吴颜儿在一旁笑着对我说。
“小丫头,你懂什么?”听到吴颜儿的话我没生好气的在心里想:“你喜欢她的话为什么不让你老爸把她娶回去?让她直接成为你的老妈还不是更亲切?到时候让你体验一下后妈的关爱?”
“我讨厌这些世家的人!”我撇撇嘴说道。虽然自古以来便有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样的说法,大恒皇帝也是名义上拥有着整个天下,但是事实上在大恒各个角落里却存在着许多的名望世家。这些世家的祖上在历史上都是一时的显赫人物,在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之下,他们采用各种手段,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奴役着许多的百姓们和驱使着许多的奴仆打手。无论是土地和在土地上耕作的人还是被他们驱使的奴婢,这一切都是作为他们的私人的财产世代流传,日子久了便形成了世家。这些世家可以说是这片土地和人民直接的真实统治者。这些世家们的历史很长,少则数十年,多则是上百年,有些甚至是数百年,超越了大恒统治的时间。他们根深蒂固,实力雄厚,如果连接在一起的话,那么将是一股无人能挡的力量。据说当初大恒王朝的开国皇帝也是在得到了少数几个大世家的支持之后才得以成功的夺取了前朝的宝座和稳固的坐稳江山。
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正所谓想要得到就必须要付出,大恒皇帝在得到了这些世家支持的情况下夺取了皇位,但是所付出的便是让这些世家几乎得以无节制的发展和壮大,他们求田问舍,圈占土地,奴役民众,使得大恒的财富都改革落入到了他们的手上,同时他们隐瞒田地,收藏人口,使得王朝的财政收入困难,但是大恒皇帝无可奈何。早在大恒第七任皇帝恒武宗的时候这种状况就到了无以伦比的地步了,这使得武宗皇帝在一气之下愤然决定实现财政改革,对这些人下手,普查人口,丈量土地,强征赋税,但是换来的却是重重的阻止,那些派出去执行皇帝敕令的官员要么是本身便是世家出身,要么与世家沾亲带故,要么是惧于他们的实力害怕遭到日后的报复,于是许多人都是隐瞒蒙混过关,最后闹的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不了了之,就连武宗皇帝也是被在朝中占据诸多高位的世家们联合起来赶下台最后幽禁至死,弄的个晚节不保的地步。
除了在政治和经济上国家要依赖这些世家之外,在文化和意识教育上王朝的统治也要依赖他们,因为占据大恒多数人口的许多贫下百姓们都是文盲,治理国家需要有文化,但是有文化的人大都是出自富贵的世家,许多朝野之间有文化的人也需要与世家们拉上关系后才能得以进入官场,这些人都以世家的门生自居,致力于保护世家的利益,这也就造成了世家们在政坛和军队里拥有这极大的人脉,大到能够废立皇帝,威胁王朝统治的实力。
虽然为了夺回国家的统治权,大恒王朝开创了相较以往更为有利的科举制度,但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经过这些人的一番摸索,很快他们便发现了科举制度的许多有机可乘的漏洞,走后门,考场舞弊,考官与考生的结盟,造成了结党营私的状况。结果不到一百来年,那看似不错的科举制度便被他们破坏的千疮百孔,原本皇帝试图用来控制他们的科举制度反而被他们完美的利用,简直如鱼得水,形成了在政坛上更为严密的文官集团,皇帝对这新兴的实力完全无可奈何,唯有妥协。最后干脆躲在深宫里不理政,以免跟这些人在朝堂上争执,大恒的统治权如今已经是落入到了由文官集团控制的内阁,现在的大恒天子成了一个橡皮章,虽有统权,但是却没有治权,几乎可以说是统而不治!
出生在社会主义国家里,从小接触的教育告诉了我这些统治者们的真实面目,他们都是一群无所事事,没有真材实料,只会口若悬河的人,凭借着祖上功绩的他们酒池肉林,纸醉金迷,昏庸无道,骄奢*逸,醉生梦死。但是就是这么一群人,他们却是欺压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头上为富不仁,作威作福,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剥肤椎髓,刳脂剔膏,人民要么无奈的接受他们的剥削,要么便是被*走投无路,最后起来反抗。
现在吴泽民让我与周家结合,那也就等于是与许多世家联盟,与旧时代相结合,这对于义军来说无疑是件很退步的事情。它意味着义军以前所做的一切改善人民的东西和那宏伟的理想都将要付诸长流,以前整天都喊着如何去推翻旧社会,改变人类文明的理想也成了空荡的口号。因为如果与世家结合的话,那么必将使得义军转变了阶级斗争的地位,从广大民众那里转到了许多地主豪强地主那里去了,以后的政策便是扶持地主,以前所占据的土地恐怕都要归还给人家,完全做起了以前那些旧时代统治者们所做的勾当了。
这与我的理想是相违背的,但是现在米已成炊,木已成舟,我很难再加以改变了。在朝堂之上,已经有着许多的旧官僚,在各地,有着许多依靠军功爵脱颖而出的人,他们也爱享受,也贪图荣华富贵。这些人已经和旧官僚相结合了起来,成了这块土地上新兴的地主阶级!而这些却都是与我有着莫大的联系,假如我心狠一些的话,那么我就可以借用恐怖手段清除这些官僚,却去想着构思和谐社会!;假如我没有想出军功爵的话,那么就不会扶持新的地主阶级;假如我没有那么爱贪图享乐,爱慕虚荣的话,那么就不会让这一切不良好的风气得以滋生!
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迟了。
听到我所说的话,吴泽民想了一下对我说:“你想必也清楚,如果我们得到了世家的支持的话,那么对于义军的进展是件好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困局了,想要继续维持以前那种纯洁的队伍作风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们却又不能就此放弃,朝廷时刻都在想着如何剿灭我们。世事无常,你别看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人才济济,但假如我们失败的话,那到时候我们就要在刑场上相聚了!所以我们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希望老弟你能够谅解!”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说。自从降世在这个世界以来,我经历了许多腥风血雨,亲眼目睹了许多平日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和手握大权的显赫人家,在一瞬间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诠释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一谚语。
现在,我们也到了面临危机的时候要选择的道路了。胜利了,就能够保持以往的一切,从此一帆风顺,达到人生的辉煌顶峰;失败了,就一切化为乌有,从此万劫不复!
“我答应你!”我叹了口气,沉重的说出了这句话,这寥寥四个字我说的很不轻松,没说出一个字,都好像是有一座千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黑暗的野心啊,你的阴谋得逞了,你胜利了!你战胜打倒了我!别了,我以往所坚守的信念。
在生死,情义,富贵与地位这些原始的人性的驱使之下,我选择了妥协,转而抛弃了以往自己秉承的信仰,都怪我,不学无术,没有在地球上学好革命的理论,没有学会如何在革命成功之后如何建设一个新型的社会,避免时代倒退,回到它原来那黑暗的轨迹之上!
“多谢你!”吴泽民听到我的话喜出望外的说:“谢谢老弟的谅解,我再次向你保证,无论我以后成为怎样的人,你都依旧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两兄弟从此以后便要同富贵,共患难了!”
“老哥不用这么说。回想起来,我的一切都是你所给予的。没有你,我也只是个平常人!”我见他这诚恳的样子,有些感动,于是也透露出了自己的心思。
“但是没有你的话,也没有我的今日!我,包括整个义军能够渡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完全是依赖你完全支撑着!所以你对于我和整个义军来说都是大恩人!”吴泽民听到我的话后后对我神情的说,他的眼睛甚至流露着泪花。
“好了,我说你们两位就别再这里相互吹捧了,连我听了都感到肉麻死了!”吴颜儿一直倚在他爹的肩膀之上,偷听到我们两人说话,听到我们两人说到这里,她也不禁细声的在我们的耳边说出了她那率直的话来。
我和吴泽民听到她的话后一愣,两人相视一下后都同时发出了笑声,惹得下首的诸人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