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官军骑兵,贺一龙和贺锦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出动骑兵,打算以骑对骑。他们已经猜出来了,这支骑兵肯定就是昨夜从贺锦大营强闯过去那一支,也必是官军的绝对主力。
如果双方兵力差不多,甚至己方兵力是官军的二倍、三倍,他们也不敢上去硬拼,因为这支骑兵简直是太彪悍了。但现在官军的两小队骑兵,加起来也不过二百骑,他们手下的骑兵随随便便一出动,就是官军的十倍、二十倍,所以二人便想利用兵力的绝对优势,把这支官军骑兵一举歼灭,剩下扬州一座孤城,就好打多了。
可惜流贼的反应,早在官军的意料之中。城西和城北的流贼骑兵刚一出动,官军的两队骑兵立即停止追杀已经溃不成军的流贼步兵,排成一字长蛇阵,迅速迎着流贼骑兵冲来。贺一龙和贺锦见官军仅凭这么点兵力,就敢向数十倍于己的敌军发动进攻,惊讶之余也有点窃喜,暗想只要把官军包围住,就算再能打,二十个打一个,哪怕豁出来自己这边死十个,能换掉官军一个也就够本了。
可是官军又岂会让流贼如愿?眼见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所有骑兵均收起马刀,张弓搭箭,在“开、前、放”的高声指挥下,迅速向前方发动齐射;一轮齐射过后,立即拨马回撤,但手上可不闲着,“开、后、放”,“开、左后、放”……一轮又一轮密集的箭雨不停地向流贼袭去。
贺一龙和贺锦当然不会知道,昨天许可变的数万精骑就是惨败在这种战术下,即使知道也无济于事。他们的马不如官军快,箭射得不如官军远,干瞪眼干挨射,除去忍受着巨大伤亡拼死追赶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不过由于是守城战,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供官军骑兵任意驰骋。贺一龙和贺锦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强令手下继续猛冲。很显然,官军骑兵只能通过城门退入城内,而自己的骑兵如果能紧跟着冲进去,扬州城就破了。
说时迟那时快,官军队形果然改为一个纵列,鱼贯向城门退却,前面的骑兵已经飞马入城。流贼们看到了入城的希望,更加紧催动坐骑,玩了命地往前冲,好像扬州城内大把的金银珠宝和女子已经在像他们招手!
可是他们就忘了,官军并不是只有出城这一点骑兵,城头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呢!眼见流贼前锋进入八十步射程,指挥官一声令下,城头万箭齐发。这些箭手用不着骑马或是转身,而且居高临下,放箭的威力自然比骑兵更大。流贼骑兵猝不及防,登时人仰马翻;而后面的人在高速冲锋中根本没时间躲闪,又和前面中箭的马撞在一起,搅得一片大乱。官军骑兵则抓住这个机会,从容地退回城中,重重地关死城门,全身而退。除去几名骑兵受了轻伤之外,竟然毫发无损!
而流贼可就惨了。等他们的大队骑兵冲到城下,城门早关了,城头的箭雨却是一刻不停。本来攻城战中骑兵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这下可好,这些骑兵都成了官军弓箭手的活靶子。由于目标比步兵大得多,流贼骑兵死伤极其惨重,可把在后面观战的贺一龙和贺锦给心疼坏了:人死了不要紧,只要裹挟百姓即可,但马死了可没那么好补充!
于是他们赶紧下令骑兵回撤。可是此时战场上已经是极度混乱,除了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的骑兵外,还有不少刚才就被杀得溃不成军的步兵呢!骑兵这一败,哪还顾得上管这些步兵,被马撞死、踏死的流贼步兵不计其数;当然也有些认为自己死得太冤的步兵,在临死之前愤怒地掷出兵器,把狂奔而过的骑兵从马上扎下来……
足足过了一刻多钟,战场上才稍稍安静了下来。呈现在两军战士眼前的,是一幅极其凄惨的画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是死人、死马,到处是奄奄一息的呻吟!仅仅是这一战,流贼便损失步兵三千多、骑兵将近一千人!
如果仅仅是伤亡大,贺一龙和贺锦还不在乎,昨天贺一龙同样损失了这么多人,他可一点也没心疼。可今天不一样的是,官军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卢象升两次砀山大捷,同样是没有任何兵力损失,但那是靠着强大的火力;而扬州城的这支官军明明没有任何火器,居然也能取得这样的战绩,简直是太可怕了!
本来贺一龙和贺锦都是觉得扬州城好打,所以才会卖力攻城。没想到损失如此惨重,这下二人的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尤其是贺锦,他的大营昨夜就是被这支骑兵突袭,导致伤亡近千,还被大火烧毁了不少军帐。他满以为今天堂堂正正地厮杀,官军肯定讨不了便宜去,自己也可以找找面子,哪知比昨夜败得更惨!
贺锦的绰号是“左金王”,其实这个绰号倒好理解,因为他名字里的“锦”字,左半边就是个金字旁。不过自从取了这个绰号,为了营造神秘气氛以驭下,贺锦便打造了一套特殊的盔甲:左半边是黄铜料,右半边是玄铁料。这样远远一看,果然是左半边金光闪闪,再加上他手提一柄金色大砍刀,坐骑也身披铜甲,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左金王”这个绰号叫得就更响了。
此时的贺锦怒气冲冲,正准备再次发动全面进攻,突然老回回的中军官飞马赶来,要他暂停攻击,与各位首领一起去议事。贺锦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驳老回回的面子,只得下令退守大营。贺一龙同样停止了攻击,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而扬州城头则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知府史可法激动得满面通红,对刚才亲率部下出城作战的曹变蛟夸赞道:“关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有军若此,何患海内不宁,建虏不灭!”
曹文诏赶紧谦虚道:“知府大人过奖了。实话实说,今天是敌军太弱。关宁铁骑与鞑子作战,短时间内也只能打个平手,时间长了还是处于下风,主要是因为兵力太少。流贼虽然远不如鞑子,但胜在兵多,我们虽胜了一阵,也不能掉以轻心。”
可城头的团勇哪管这些,仍在不停地欢呼。一身戎装的潘滢紫也上前兴奋地道:“将军大人,听说关宁铁骑之名,乃是当今万岁亲赐,可是真的?您见过万岁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