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狼烟从秦兵的车阵中冲天而起,巨大的黑雾弥漫于天空,几乎遮住了如血的残阳。
蒙古人生性本就多疑,经历了几天不堪回首的战事后,帖木尔就更是对自己的对手感到难以捉摸。但是既然已经决定撤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想汉人爱干嘛干嘛,反正一到深夜,自己就拔营起寨。至于自己的家人和财产,也只好随他去了,总比自己把老命扔在这要好一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当蒙古人正紧张地拆除营寨和蒙古包时,忽听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嘹亮的号角声!
这下帖木尔真是吓得魂飞天外,赶忙上马向远方眺望。可是深夜之中,实在看不清哪里有敌人、有多少,只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天边闷响。
突然之间,一直被包围的秦兵车阵内也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令人心胆皆丧的炮声又响起来了。虽然明知距离尚远,炮弹不可能打到这里来,但所有蒙古人现在神经都高度过敏,一听到这声音,第一反应就是想玩命地远远逃开。
帖木尔好不容易喝止住了惊慌失措的部下,沉痛而又声色俱厉地道:“看来是汉人的援军来了!天太黑了,看不清敌军有多少人,我们千万不能乱,否则被汉人内外夹攻,就全完了!现在立即聚拢人马等待天亮,天一亮我们立刻向外围的汉人骑兵发起冲锋!勇士们,你们是天之骄子,骑战中没有汉人能打败你们,这是我们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但是他现在再说什么,蒙古人已经不是太相信了。几个将领颤声建议道:“大汗,此战我们处处被汉人算计,处处吃亏,现在既然他们敢用骑兵来和我们对垒,说明已经有了战胜我们的把握,硬拼恐怕不行啊!不如趁着夜色分几路突围,汉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我们全歼吧!”
“住口!”帖木尔见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当即勃然大怒,高举马刀指着部下的鼻子道,“你们被汉人吓破了胆,不配做成吉思汗的子孙!你们好好想一想,如果我们合兵一处都不能取胜,分散突围岂不更加危险?我意已决,再不服从号令的,立刻砍了!”
众将面面相觑,一想帖木尔说得也不无道理,只得心惊胆战地将所有人马聚拢在一起,在四周不时响起的号角声中,度秒如年地等待着天亮。其实现在只是初秋时节,北半球仍是昼长夜短。但所有蒙古人都觉得这一夜是在太漫长、太难熬了,盼着黎明快点来,可从心底里又害怕黎明真的到来,因为那就意味着血战的开始,可能也就是死神的来临。
黎明毕竟还是来了。此时所有声音突然都消失了,草原上静得可怕,甚至连一声鸟叫、一丝微风都没有。一夜未合眼、熬得双目血红的帖木尔知道,这就是大战的前奏!
现在借着东方的晨曦,所有蒙古人都可以看到,在正东方数里之外,静静伫立着一支汉人的骑兵,兵力约在五千左右。至于其他三个方向,则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哈哈哈哈哈!”帖木尔突然如桀枭般纵声狂笑起来,“就这么点兵力,也想围歼我的上万大军?汉人只会使诈,但是现在天亮了,什么诈术都没用了!勇士们,上马,准备战斗!”
这时蒙古人才如梦初醒,原来昨夜四面的号角声只是汉人的疑兵之计。如果昨夜就分兵突围,可能早就逃离战场了。
可是事已至此,蒙古人天性中的嗜血和凶顽再次被激发了出来。确如帖木尔所说,任何一个蒙古骑兵,都不相信汉人能在骑战中胜过他们,那可是他们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千百年来安身立命的看家本领,几乎已经成为了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其是明军的兵力还少于蒙军,更给了蒙古人极大的信心。在这一瞬间,所有蒙古人压抑已久的复仇烈焰被彻底点燃,纷纷上马挽弓。只等帖木尔一声令下,这场最终的骑兵对决就要开始了!
但奇怪的是,汉人骑兵似乎并不急于进攻。对面只策马奔出几十骑,旁若无人地来到战场正中之处停下,看意思是要与蒙古人对话。
帖木尔狞笑一声道:“汉人有一句成语,叫‘黔驴技穷’,我看他们现在就是了!来几十骑跟我过去,不要让他们小瞧了!”
于是帖木尔在几十名蒙古精骑的护卫下,缓缓行至与对方相距仅四五十步的距离。此时双方均在对方的射程之内,因此蒙古人也是加了万分的小心。
帖木尔向对面定睛一看,只见几十名骑兵均身着玄铁重甲,戴着几乎将头部全包起来的头盔,只露出两只眼睛,放射出冷峻的光芒。居中一人,却是身穿金甲,未带头盔,坐下枣红马,空手没拿武器,满脸嘲讽地望着自己,看年纪还十分年轻,不过十五六岁。
“兀那娃娃,给我滚开,喊你们的主将出来!”帖木尔看罢多时,突然声如巨雷般暴喝道。
“我就是主将。”对面那年轻人满不在乎地道,“你是帖木尔?”
“本汗的名字,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以随便叫的?”帖木尔大怒道。
“怎么叫不得。本王是堂堂大明秦王,几十年前俺答既已称贡,蒙古人就是我大明的臣属。你个乱臣贼子,本王叫你名字你还委屈了?”那年轻人却是嬉皮笑脸地道。
“什…什么!你就是秦王…朱由检?!”朱由检的名头,帖木尔倒也听说过。不过并非是因为离得近,而是当年朱由检在宁远大战女真人,力保城池不失,声名早已传遍崇尚英雄的大草原。
“如假包换。”朱由检微微一笑道,“帖木尔,如今你已走投无路了,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投降吧!”
帖木尔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秦王,我敬你是个英雄,但你我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你无故率军占我草原,杀我勇士,抢我牛羊子女财帛,是何道理?且不说此仇不共戴天,就算你想让我投降,也得有那个实力!你兵力不过五千,我却有上万大军,还有几万部众,岂肯降你?我看该是你下马请降才对!”
朱由检歪头听帖木尔说完,不怀好意地笑道:“上万大军嘛,我看好像稍微差一点,姑且就算你一万吧。但是你的几万部众,嘿嘿,对不起,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