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条人面兽心的老狗!”朱由检听罢石春虎的汇报,拍案大怒道,“就算你没有偷拐民女,把来闹事的陆家女人赶走也就是了,为何要扒掉人家的衣服?朕把你裤子扒掉,让你在大街上走两圈行不行?!仗势欺人,岂有此理!”
“圣…圣上,这可是董其昌干的,不干末将事…”石春虎还很少见朱由检发这么大的火,见皇帝对自己直眉立目,气得脸都青了,不禁吓得两腿发软。
“唔…你刚才说想怎么入手?”朱由检余怒未消地道。
石春虎赶紧道:“既然有这个现成的官司,末将想借题发挥,鼓动陆家人再到董府闹一次。锦衣卫可以扮成看热闹的人,想办法趁乱混进府去…”
“不用让陆家人去。”朱由检眉头一展,冷笑一声道,“董其昌这个老小子,上次他在拍卖会上诬指《溪山行旅图》为赝品,朕就怀疑他与乔宇亮有勾结。还有顺天府,知府阮大铖上次就兴师动众来砸拍卖会的场子,幸亏朕和你们锦衣卫在,他才未能得逞。陆家这官司,很显然这两人又沆瀣一气。老百姓说官官相护,是光骂官么?那是连朕一起骂了!若是不好好整治这两人一顿,朕如何告慰屈死的陆老伯,又如何面对天下百姓?附耳过来,如此这般…”
石春虎听罢有些犹豫地道:“圣上,这…这样不大好吧?万一要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你放心去做吧,朕有一种直觉,偷拐民女和间谍这两件事,最起码能坐实一件!”朱由检决然道,“万一真的什么也没有,那就活该董其昌倒霉,谁让他仗势欺人,激起民愤!不过你也得注意控制,事情不能闹太大了,不能出人命;董府中还藏有很多珍贵藏品,也要注意保护。去吧!”
石春虎领命回到北镇抚司,将朱由检的主意对众锦衣卫说了。王国正当即兴奋地一跃而起道:“圣上这法子太妙、太解气了!我发现我和圣上怎么这么对脾气呢…”
“少废话!”石春虎当即赏了王国正一记爆栗,“你还和圣上对脾气,圣上后面那些话你没听见?给我马上去安排,不能出一点疏漏,否则我让你和那个蒙古人色勒莫对脾气!”
王国正当即暴寒,石春虎为了侦破走私大案,把色勒莫修理成了什么德性,他可是一清二楚…
当天下午,京师的大街小巷上,突然出现了无数份传单。老百姓好奇地找识字的人给大伙念,原来传单上不但将董其昌一案的经过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还对董其昌的书画文章、官声人品大加嘲讽。
最后写道:“董其昌自称当世书画大家,当真可发一笑!当问其字非颠米,画非痴黄,文章非司马宗门,翰非欧阳班辈,何得侥小人之幸,以滥门名?并数其险如卢杞,富如元载,银奢如董卓,举动豪横如盗跖流风,又乌得窃君子之声以文巨恶?
“此等尤小事,然其忝居高位,为老不尊,欺凌百姓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顺天府是非不分,不查董宅即认定陆家无理取闹,公理何在?学生等虽不才,自幼束发受教,略知礼义廉耻,岂忍坐视此等大不公事?兹定于明日辰时三刻,至董府找寻民女绿英,若无此人,任官府及董其昌处置;若寻得此女,敢径至宫门向万岁鸣冤,请圣上重惩奸恶之徒!有与学生等共持公理者,请届时移步董宅,众鼓齐鸣,昭彰天理!谨檄!”
老百姓们本来就略知此事,对不幸的陆家抱着深切的同情;听了这篇檄文,就更是义愤填膺,纷纷大骂董其昌人品卑劣,仗势欺人。
然而檄文的最后号召大家去董府闹事,这个老百姓们可不敢轻易响应。毕竟这是天子脚下,董其昌又是致仕尚书,还有顺天府袒护,普通老百姓如何敢惹?
不过中国人最爱看热闹,檄文上既然说有人要在明日去董府找人,在外面围观一下总不犯法吧。很多人就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早早地上床睡觉,第二天起个大早,到董其昌府门外看热闹。
刚过辰时,董府外的街上已经聚集了近千人,都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勇闯尚书府门。
董府的家丁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看外面来了这么多老百姓,也知道可能有麻烦。不过他们仗着主人董其昌的显赫地位,还真没把这么多人放在眼里,拎着鞭子往大门口一站,叉腰大声骂道:“你们这帮闲汉,想到尚书府门前生事么?谁敢靠近一步,别怪大爷鞭子快,抽得你皮开肉绽!”
众人见董府的奴才都这么气焰嚣张,就更是群情汹涌,纷纷指点着董府骂街,但真正敢上前的却是一个没有。
几个家丁见状不屑地狂笑一阵,正想转身回府,猛听后面有人朗声叫道:“学生等言出必行,现在就来董府找人!”
几个家丁急回头看时,只见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二十余名书生模样的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往董府门前一立,不卑不亢地道:“董老尚书在不在府上?请他出来,学生等有话要说!”
“我去你奶奶的几个穷酸!”家丁们见这些书生穿着十分普通,一看就是普通百姓,当即勃然大怒道,“别他妈以为自己念了几年书,会做几首歪诗就了不起了,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们这副德行,也想见我们老爷?快点滚,否则别怪大爷不客气!”
这几句话一说不要紧,可真是“茅坑里扔炸弹,激起民愤”了。要知道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管是哪个阶层,对读书人都还是比较尊敬的,即使那读书人身无分文亦是如此。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不少寒门学子,一听董府的家丁如此蔑视、折辱读书人,如何能受得了?当即爆发出一片怒喝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为首的家丁也恼羞成怒道:“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你们是不知道大爷的厉害!”说着举起鞭子就向为首的书生头上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