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維持在獸人化形态,一口氣跳上五层楼高的大廈楼頂。在称为L种的獸人族當中,豹人是灵活度及敏捷性格外出色的种族。遁逃于夜晚市街的他,無人能追上。
現在要尽可能藏匿行踪,等待伤势痊愈——
不過在那之前……想到這里,男子將指头湊向手里握著的遙控引爆裝置。
他們事先安裝好的炸彈有兩顆。第一顆在倉庫用掉了,但另一顆裝在港湾区地下道的炸彈还留著。
特區警备队為救助伤患而呼叫的增援部队,是时候要通过那一帶了。靠最初的爆炸引诱敌方人員,再用第二顆炸弹一网打尽。这是战场上是被广泛运用的手法。
“這是幫同志报仇。尝尝炸彈的威力吧——!”
男子握著遙控器的手,施了力氣。
但是,確實摸到的开关卻沒有傳來任何手感。
強烈的异样感使男子望向自己的右手,于是他愕然吞了口气。
理应紧握在手里的遙控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缠住他手臂的,則是锁链。不知從哪伸來的銀色锁链綁住了他的手腕,形同一副手銬。
“這……什麼玩意!”
豹臉男子使勁想扯断锁链。但即使豁出獸人的臂力,仍解不開銀色锁链。男子反而被锁链拖住,在原地无法动弹。
随后他从背後听見的是一阵隱含笑意、口齿並不清晰的嗓音。
“——這好歹是众神锻造出的‘規戒之鎖’,凭你之力可扯不開喔。”
“什麼!”
听到意料外的挑衅话语,男子在哼唧间回头。
嗓音的主人是個年轻女性。大廈楼顶水塔上头站了一個女性。
她娇小得几乎令人误认为女童。身上一席礼服光鮮华美得夸張,明明是深夜卻打着阳伞。天真浪漫而端正的面孔,看來有如精致人偶。与現場太不搭調的裝扮,使男子沒來由地產生恐惧。
“這年頭,你还用沒經過密碼化的类比式無線遙控器?真是便宜的貨色。亏着东西之前都沒有失控引爆。”
女性將遙控器外型的小巧机械翻弄于掌間,低声嘲讽。
看到那模樣,男子表情抽搐。阳伞女手里把玩的,正是他本來拿著的炸弹引爆裝置。這女人用了什麼方法?连身為兽人的他都沒感受到對方接近,还当面抢走引爆裝置。
“攻魔師嗎?你怎麼追上我的?”
豹臉男子眯起金色的眼睛,瞪向那名女性。女方則掩著嘴角格格发笑。
“我才想問,你以為能從我手里逃掉?也太自視甚高了,你這只野貓。”
“……你少得意,臭丫頭!”
女性嘲笑的模樣令男子厉声回嘴。他從腰帶上抽出短刀,然後劈向自己的右臂。男子是打算砍下被锁链缠住的手腕,以取回身體自由。阳伞女貌似佩服地切了一声。
“哼,就野貓來說,你倒挺有骨氣。想必是克里斯多福?賈德修的部下吧?黑死皇派的余孽特地渡海而來,真是辛勞呢。”
“……我宰了你!”
鮮血自右臂滑落的同時,男子咆哮。
獸人纵然拥有优秀的痊愈力,要连斬断的手臂徹底回復也非易事。但即使要付出這等牺牲,他还是得趁現在打倒這底細不明的女人。为了让他們的计划成功,豹臉男子不能放過知道少校——克里斯多福?賈德修名讳的人。
他扯断自己的手腕,更藉著獸人特有的迅发力疾速沖向阳伞女。
沒必要靠短刀。兽人的肌力在魔族中也是格外杰出,要收拾弱不禁風的人类女性,他徒手就能將对方撕碎。
阳伞少女尽管明白這些,仍然优雅地露出笑容。
“沒用喔。光凭你——”
男子指尖伸出勾爪,触及她芊瘦的肩膀。以为得手的瞬間,女性的身影融入虛空,宛如沉入水面般留下动人的波纹。
“什麼……!”
豹臉男子表情惊恐地回。头
女性依然打著阳伞,人卻已經移动到隔壁十几公尺遠的大厦楼顶。无声亦无息,连根头发都絲毫沒動過,一切全发生于剎那。
這一幕令人连想到沙漠的海市蜃樓,但她的存在絕非幻影。
心跳、呼吸、体温、氣味,獸人远胜常人几百倍的知觉器官都告訴他女性确实存在于此,她肯定是具备的身躯普通人。
“早说过吧?你杀不了我……”
捉弄人似的笑了以后,阳伞少女打了一个响指。
巨大的波纹在男子周圍的空间扩散开來。那阵波动虽然像是波纹,等他察覺其實是高密度魔法陣時,已經太晚了。由虛空出現的无数银色锁链扑向男子,如拥有意志的蛇困绕其全身。
“*縱空間的魔法……?怎麼會!辦得到這種伎倆的,只有如火纯青級的高階魔法師啊!你这种小丫頭怎麼能……!”
全身被锁链束缚而倒下的男子,已吓得聲音发抖。
但女性一语不发收起陽傘,兴致缺缺地呼了气。月光照出她那张脸庞,豹臉男子抬头仰望后立刻发出低鸣。
“原來你是……南宮那月!你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是嫌杀魔族还杀得不夠嗎?‘空隙魔女’……!”
“伤脑筋……野貓还真是饶舌。”
阳伞女冷冷說道。她將手轻轻一揮,豹臉男子應已扯断的手腕從虛空冒出,像縫回去般硬是被接回断臂。
這什麼花样?疑惑的男子恨恨地抬頭瞪向那月。那月則面无表情地回望他说道︰“別担心。我不是出于親切才帮你治療,這是為了减缓出血的应急处理。在问出需要的情报以前,让你死掉可就头痛了。”
“……你以為我會向你们招出同伴的情報?”
“我倒不觉得克里斯多福?賈德修會將真正的计划告訴你这种貨色。”
“什么意思……?”
那月沒有对动摇的男子回答任何話,随后便转了身。
“‘戰王領域’的恐怖分子想在這座这東的‘魔族特區’玩些什麼把戏,這我虽然有興趣,但盘问就交給特區警備隊那些人吧。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忙的,还得為明天上课做准备呢。”
“为上课做准备……?”
听那月回答得风馬牛不相及,男子感到困惑。
在欧洲魔族间威名远播的“空隙魔女”,正业竟然是高中的英文老師,量他也实在想不到才對。
幽幽于空间留下漣漪,那月消失身影。她离去後僅剩被锁链五花大綁的獸人倒在原地。
混帳——如此发狠之余,男子仍低声笑了出來。
对,什麼都沒有改變。即使自己被捕于此,局面也沒有丝毫改变。计划已经启动了,哪怕有“空隙魔女”的能耐,也不能改变這座城的未來。无论如何,這座都市就是会走向灭亡。
被锁链束縛的豹臉男子,始終阴狠地笑著。
市街沉眠得浑然不觉。今夜,盛夏之月仍静静照耀。
黎明之前——
東京南方海上二百三十公里處,有艘船正悠然航行。
船名為“深洋之墓”,全長約四百尺,俗稱巨型游艇的遠洋游船。媲美軍用驅逐艦的大型船體被裝點得氣派非凡,美得連豪華客輪也望塵莫及,其英姿堪稱海上的宮殿。
不過,“深洋之墓”純屬個人財產。它是座極盡奢華的城堡,僅為一名主人所造。
一般來說這是很荒誕的事實,不過只要听到船主的名字,任何人一定都能理解。因為“深洋之墓”的所有人就是奧爾迪亞魯公迪米特列?瓦特拉——“戰王領域”的貴族。
而那位船主正在愛船的頂層甲板享受月光浴。他躺在豪华躺椅上,悠哉地端著一杯黑醋栗酒品尝!
他是名金发碧眼的俊俏男性,由外表所見,約莫二十過半。
但他的头衔是貴族,這就表示他乃人称“旧世代”的吸血鬼,力量超脫常归。其庞大領土位于“戰王領域”,不平常的強大战力能匹敵西歐诸国军队。而他本身也是怪物,具備足以在转眼间毁灭大都市的莫大能力。
有道苗條人影朝著這麼一位貴族青年走近。
是名年轻的少女,体态修長窈窕,面容散发着一股艳丽及娴雅。肌肤白淨,发丝的色素也偏淡。或许因為如此,少女的气质令人聯想到缤纷綻放的樱花。
束成馬尾的长发受海風吹拂,靜靜地搖曳生姿。
她身上穿的是位于关西地區的名門女校制服。
而少女的右手提著用來裝鍵盤的黑色樂器盒。
“你在這邊边啊,閣下。”
长发少女停下腳步,恭敬地俯首行礼。
目的地恰巧也從他們所搭的船前头現出蹤影踪影。浮在重洋之外的海上孤島,以超大型浮体构造物建成的人工島——
被创造以*控灵线的它,如今成了研究魔族生態及能力的学术都市。那便是弦神島,“魔族特區”。
“用废铁及魔法創造出的冒牌大地嗎?还真能大費周章盖出這種破烂東西呢。人类就是這麼有意思。”
青年自言自似语的嘀咕,態度分不出是褒是貶。
少女冷冷地笑著忽略這些話,然後递出一封信函。
“我帶來了日本政府的书面答复。”
“……嗯?”
貴族青年緩緩转身,仿佛才剛察覺少女人在這里。他臉上帶着亲切微笑,並沒有吸血鬼那種暗藏巨大力量的独特威迫感。
少女正面接下他那挖苦般的视线,淡淡地继续说道︰“自本日上午零時起,允許阁下訪問弦神島‘魔族特區’。往后將本着聖域條約,將阁下视为來自‘戰王領域’的外交特使——答复的大意就是如此。”
“那好。哎,还算是妥當的结论。就算要我別去,我也會自顾自的上門拜访,这样算省了些工夫吧。”
迪米特列?瓦特拉仍臥于躺椅上,笑得天真无邪。
然而少女扳起脸孔,朝他说道︰“但是有一項条件。”
“哦,什么条件?”
“希望你能接受日本政府指派的監視者随行,並听从其劝告。”
“所以会有人监督?”
原來如此,想通的瓦特拉頗感兴趣地点头示意。
“那么,你提到的監視者是什么人?”
“容我逾越,就是由我來盡尽這項职责!”
少女帶着与沉靜口吻相悖的挑衅表情回答。
既然已自称監視者,她的任务就不會是单纯为人領路。如果瓦特拉被日本政府視為威胁,最坏的情況下,就必須將他抹殺——少女正如此宣言。這同時也代表她的能耐足以消灭“旧世代”的吸血鬼。
瓦特拉一臉不可思議仪地回望那名少女问道︰“喔,這樣啊。對了,你又是誰?”
貴族青年的话里头得全然不在乎,让少女微微发出叹息。
“我叫煌扳紗矢華,獅子王机关允我使用‘舞威媛’的名号。”
“獅子王机关啊?这名称我好像在哪听過。”
瓦特拉嘀咕的話里全无紧张感。少女则傻眼似的焦躁转头說︰“那是日本政府负责应付魔导恐怖行動的特务机关。”
“……魔導恐怖行动?”
“閣下這次訪問弦神市,將成鄙机关的監視对象,因此是由我們的人員伴同隨行。请明白這一點。”
“哦——算啦,怎样都好。”
貴族青年爽快地接受,然后後眯起眼笑着说道:“话说回來,沒想到會由你这样可愛的女孩子負責監督。日本政府的安排倒也頗具巧思,不是吗?”
假如是個可愛的男生就更好了。瓦特拉如此喃喃自語,而紗矢華難忍不快看了他。
“承蒙你美言,阁下。我可是获准拥有六式重裝降魔弓的攻魔師,希望你別忘記,我被賦予了可以凭個人独断诛讨閣下的权利。”
才以威紗矢華恫嚇般的话语會坏了瓦特拉心情,他卻一脸愉快地笑出声音。
“哈哈哈,不錯耶,你很有意思。我中意你。还有,要叫我迪米或瓦特拉都随你高兴。阁下那种死板的称呼可以免啦。”
“……我明白了,奧爾迪亞魯公。”
紗矢華不改見外态度。瓦特拉呕气似的摇摇头,然后撑起上半身望向紗矢華。他的双眼微微荡漾,有如鮮紅的蜃景。
“那麼,我拜托的另一件事情又如何了?”
“你拜托的事……?”
面對瓦特拉散发的冷冷气息,紗矢華表情僵硬。
“事到如今,別再裝蒜了可以嗎?你們早就找到人,現在也正監視著他吧?我说的是那個世界最強的吸血鬼。”
“若你是指第四真祖,我倒不否認。这一点可以先向你奉告。”
紗矢華平靜道來的态度,让瓦特拉微微露出牙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