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风呵呵一笑,说:“这堆土,只要用火、用水,它就能变成一块砖。”
我点了点头。
卫长风继续说:“除了砖头,这堆土还能变成别的东西。”
我吸了口热空气,脑海中开始浮现什么,说:“什么?”
卫长风回答:“锅!”
我心中一亮,说:“没错,有了锅就有了水!”
我在中学时就做过一个物理试验,将一张纸叠成船的形状,纸船里放入水,点燃蜡烛,在纸船底部烧,纸船不会烧着,而纸船内的水会烧开。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兴奋的原始人,我们用简单的土、石头,水,还有火制造了一个器皿。这是一个沙锅,值得一提的是,当我想磨擦起火时,卫长风冷不丁扔给了我一把打火机。
我用袜子筛土,掺入细沙,沙子经过高温会结成圆润的晶体,这样使得砂锅表面圆润,可以耐高温,更结实。卫长风则熟练地用水活泥,制坯,晾干,在土坡上做了个简易的窑洞,经过高温,一个砂锅就烧制成功了。
接着,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制造了一个名锅盖。
说实话,这并不像个锅,反而像极了砚台,我心里乐开了花,对卫长风更加配服起来。
紧接着,找来海螺当盆碗,我们在锅里加入海水,在下面烧火,一会,海水就沸腾了,蒸发为蒸汽,盐留在锅底,蒸汽冷凝为蒸馏水,水珠沿着锅盖预留的缝隙不断滴落出来,这即是淡水。蒸馏法的原理很简单,像新加坡、瑙鲁等国家也是采用这种海水淡化技术。
海水淡化技术我也懂,可是偏偏脑子在紧要关头转不过弯来,一顾地在脑子里书搜索记忆,真不是长久之道,有时尽信书不如无书。
卫长风用石板做了个简易的蓄水池,说:“这样,一天的水量就够我们一天修练的了。”
我说:“我请你吃海带汤,我手艺还不错呢。”
卫长风终于笑了,说:“好,修练之前,先饱餐一顿,晚上就来个清蒸螃蟹!”
我打了个激灵,说:“没有螃蟹。”
卫长风说:“有的。”
我说:“我怎么没看见?”
卫长风说:“沙摊上一定会有螃蟹脚印,晚上退潮时你可以去看看。”
我不禁好奇,他是怎么知道晚上有螃蟹爬过来的,难道他有火眼金睛么,卫长风猜到我心里想什么,淡淡说道:“我听到它们上岸了。”
等到晚上退潮的时候,我果然在沙滩上捕捉到一些螃蟹,还有活蹦乱跳的小虾小鱼。我们饱餐了一顿,各自的身体状况基本好转。蒸馏淡水需要大量的燃料,很快,海岛上干枯的海带就烧完了。
我们每天都去打捞海带,我从一块礁石游向另一块礁石,每块礁石周围都生长着大量海带,海带属于浅海植物,我并不需要多么高明的潜水本领就可以捞到很多,在沙滩上经过暴晒,就可以作为燃料了。
形势转好后,我提议建个信号塔,类似于狼烟台,这样路过的船只飞机或许能发现我们,但不知为什么,卫长风拒绝了,他心里打着其他算盘。
之后的日子里,我按照卫长风的方法开始少食多饮,到后面基本不吃东西,开始进入深层次辟谷的修练。
太阳每升起一次,我们就在沙摊上刻一痕,不知不觉七天过去了,我的身体已经进入辟谷状态,阳气升而阴气沉,大脑也空明了很多,呼吸吐纳间五官的感官变得超乎寻常的敏锐。
在我辟谷的期间,经常看到卫长风一个人在沉思,有时候他会潜入深水,捕回一条大鱼,但他不吃,而是在练习他的手刀功夫。有时候他无聊了,就用制锅的方法将鲸尸封装起来。
有一天,我觉得自己获得了一种格然物外的体验,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卫长风说:“我们下棋吧。”
卫长风想也不想,道:“好。”
他是一个跨越了半个世纪的男人,神一般的存在着,创造历史,却不被历史铭记。
一开始,每一盘棋我都输得很惨,然而,越惨我就会越强,因为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够记起对手每一寸功法。
棋行天下,步步为营,终于我的棋技与卫长风相抗衡。
卫长风思索了良久,突然鹰眉皱了皱,指间的石子捏了捏,突然“咻“地一声,竟朝天空射了出去,我哑然半晌,看着卫长风嘴角挂出淡淡的微笑。
不一会儿,一只小鸟从高空掉落下来,直摔到我怀里,小鸟死了,凶手是风,是环境,却不是射出的石子,因为小鸟的死表现出石油污染后的辐射惨状。
我不禁悲从中来,朝天空看看,喃喃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卫长风沉默着,不说话,手上又多了枚石子。我眨了眨眼睛,学着他的样子拾起石子,捏在指间朝天空弹出去,石子划出一道糟糕的弧线就掉落下来,邯郸学步。
如果是扔石子的话,我倒有自信击中确定的目标,但放在手指里弹出,这种小说里神化的弹指神功,可不是一朝一夕学得会的。
我懊恼地坐下,问:“我们现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具体点的位置吗?“
卫长风说:“琉球群岛中的某座荒岛。“
我“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们怎么回去,如果没有人来救援我们的话。“
卫长风淡淡地说:“为什么要回去?“
听他这么说,我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无名火,冷冷说道:“如果不回去,那我们要去哪?“
卫长风只是看着棋盘,说:“漂流的话,按照日本暖流和太平洋暖流方向,会去到日本或是北极海或是太平洋中任何地方。“
我摊了摊手,放下石子,劝说道:“我们不可能这样下去,必须得想法子离开这里。“
卫长风放下一颗石子,顿时乌云开始向我们聚集过来,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用坚毅的语气说道:“所以,现在要等待信号。“
我呆了一呆,问:“什么信号,去哪里等?“
卫长风指了指海边,说:“信号快来了。“
晚上,一场暴雨侵袭而至,棋盘被冲刷了,锅也被摧毁了。
第二天晚上,大批海龟登陆了。
海龟在各地产卵的时间不尽相同,4月至7月为繁殖旺季,9月到11月还有一次小*。雌雄海龟群居在珊瑚岛周围,互相追逐,选择配偶。有时雌海龟对求爱的雄海龟看不上,就用头对着雄海龟,不让雄海龟爬上背后,雄海龟总想方设法从旁边绕至雌海龟背后,雌海龟也总是随机应变,转过身去用头顶着对方,不让雄海龟得逞。
若二者满意,情投意合,雄海龟就爬在雌海龟背上,用前肢爪钩住雌海龟背甲,长长的尾巴同下往前弯曲,交接器插入雌海龟的泄殖腔中,交配的时间可长达3小时-4小时之久。
我观察到,海龟上岸产卵的时间,一般是晚上10点以后。它们用鳍状四肢笨拙地向前爬行,沙滩上留下两条宽宽的与履带车痕迹相似的龟道。在海水淹不到的沙滩处寻找产卵地点。此时的雌海龟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却格外谨慎,略有风吹草动,它们就立即返回大海。
因为捕龟者和一些野兽往往在这期间等待捕捉上陆产卵的雌海龟,或挖食它产下的卵。海龟一旦在陆上被掀得腹面朝天,就只能束手待毙,产卵期的海龟警惕性特别高。只有确认万无一失的时候,它们才会寻找适宜的产卵地点。海龟在产卵地点的选择上也是很认真的,既要有利干卵的孵化,又要不易被敌害发现和破坏,所以花的时间很长。
卫长风也仔细看着海龟的活动,突然在某个时候,他指的几颗石子“咻!咻!咻!“几声向其中一只海龟射了出去。
紧接卫长风翻身而出,血液里仿佛有只野豹在奔跑,他身法如风,我暗暗好奇,忍不住追了过去。
某年某月某日,两只鸟在一个人的头顶飞过,后来,那鸟的羽毛出现在他的羽绒服里。
今年今月今日,有人放生了一只海龟,他在龟壳上刻下了四个字,东京血冢,还有一堆易经八卦符号。
卫长风说:“我们要离开了。“
我问:“去哪呢?“
卫长风说:“日本。“
我愣了愣,咀嚼着这不像玩笑似的话,想着顺着洋流漂流,这辈子也别想到日本,除非有船。
后来我们在乘着鲸尸在海上漂流,日月如风,竟然就真漂流到了日本,一个叫静冈的地方,而卫长风却不见了。留下我一人,还有那龟壳上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