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允人料到离如月肯定会出手护住张武林,立马冲上前说道:“离师姐,怎么着,你这刀剑相见是什么意思?你也打算要与大师兄作对么……”
离如月沉下脸说道:“俞师弟,我知你与大师兄平日关系甚好,今日大师兄决议归附朝廷,你稍有心思也该放下个人情感,以师父平日教导为重!”
俞允人笑嘻嘻地说道:“离师姐,大师兄他这样做也无非是想咱们柳剑派能够在武林上声威更噪,名头更响。师父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对大师兄这一想法也是赞许有加。这张姓小子入门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咱们柳剑派的规矩,这次新掌门推选仪式,他公然顶撞大师兄已是目无尊长,而你竟还如此护着他。难道你见着这小子生的俊俏,对他暗生情愫,还是说你们早有私情!”
离如月本来就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对男女之事向来羞于说及,再来心中本已有所属,羞愤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她脸上绯红半边,耳根也发烫得厉害,言语更是结结巴巴。
“你……你说什么胡话,我与武林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你竟然胡言乱语!……师傅想来不屑与朝廷为伍,又怎会赞同归附朝廷?”
张武林听得此番言语,再见离如月娇羞无限,心下倒真以为三师姐对自己早已是用情极深,喜悦和兴奋之情难以抑制,竟忘记了此时自己正处在怎样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周围师兄弟的眼神中有羡慕,有惊讶,有嘲讽,有愤恨,他也全然不管,只是一刻不离地盯着离如月羞红的脸庞。
俞允人并没有注意到张武林的异样,竟把左嘴角微微上翘,从怀中摸出一本札记,“师傅生前札记在此,他老人家写得明明白白,愿依附于朝廷,将柳剑派发扬光大,并且将一切事宜交由大师兄江易风处理。众柳剑派弟子可听得清楚!”
此语一处,在场不知内情的师兄弟无不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几个跟随王易风的弟子此时也跳将出来起哄,随声附和。
俞允人故作悲痛状,一手抚胸口道:“想我恩师一生武功卓绝,德行更是高于常人,竟不能实现自己生前日想夜念的心愿,岂不令我等弟子痛哉!”
江易风一个大跨步走到众人中间,朗声道:“师父他老人家忧劳一生,只为将柳剑派推为武林第一大派。我江易风既然不负众望做了掌门,就是要尽自己的全部心血将柳剑派发扬光大!加入圣廷实乃独辟蹊径,明智之举。我若不能实现师傅这一夙愿,便当着众师弟的面在柳正堂前自刎以告师父在天之灵!”此语中江易风夹杂了三分内力,令在场所有人心中一震。
俞允人见己方已完全控制住局势,当下高喊:“奉大师兄为尊,一切听从大师兄号令!”四下弟子也跟着喊道:“奉大师兄为尊,一切听从大师兄号令!”一时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大堂内外。
离如月虽然孤立无援,但是她这会也变得冷静起来了。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蹊跷,明明亲眼见到师父生前遗物都被火化,怎得又多出本札记来?只恐是俞允人假借师父札记想要众师兄弟都听命于江易风,那么柳剑派便正处于一个惊天阴谋之中。当下也顾不得呆在一旁的张武林,长剑一挺直刺向俞允人,便欲夺其手中札记。
俞允人也没料到离如月会突然偷袭,不由地倒退两步,匆忙拔剑格挡。岂知离如月这一剑十分凌厉,乃是柳玄公为其独身创出的“柳月剑法”中极为迅猛的一招“月下摘柳”,变化极快,只是一转身,长剑便又刺向俞允人眉心。这一下登时叫俞允人失了神,惊出一身冷汗。
江易风早已防着离如月来这着,一个疾步直上,长剑挑开离如月的剑端,左手一把将俞允人拉扯到石柱旁,也放开胆子施展出所学剑招与离如月斗在一起。
俞允人险后余生,又羞又恨,自己武功本来与离如月所差不远,只因刚才得意忘形,再加上离如月剑招突发,才弄得自己这么狼狈,在众师弟面前丢了脸面。怒火中烧之余,他将札记收于怀中,也愤然将长剑拔出,转向张武林攻去。周围弟子见师门内斗,自觉武功低微,且相争的都是师父生前极为钟爱的弟子,当下个个谁也不敢插手,只是愣在一旁。
张武林绝然没有想到自己这般站出来反而惹出更多的事端。他望着离如月,心念其安危,又见俞允人杀气腾腾向自己冲来,剑锋已至胸口,心中一急,拔剑出鞘,一招“柳叶如风”顺势而下。
俞允人一阵冷笑:“这等基本剑法怎能伤得了我!”当下也不用内力,只是剑招一式比一式狠辣,身形也愈加稳快,每一剑都是直击张武林要害之处。张武林剑招未精,内力全无,哪见过这般杀气重重的剑法,只是惊慌地把自己所学的剑法用出来。不过到了后来就乱了分寸,已变成胡乱抵挡,全然没了章法。不多时,自己身上便已受了好几处伤,血浸湿了衣衫。
而另一边,离如月的“柳月剑法”也已发挥到极致。这套剑法既是柳玄公配合离如月轻盈的身法为其量身打造,那自有独特精妙之处。再加上离如月又聪颖非常,自己愣是想出许多剑招来完善这套剑法。王易风虽心狠手辣,却对高超的剑法又十分痴迷,只盼能学尽天下所有的剑术绝招。所以心下也不急着进攻,只把长剑在身前身后不断挥舞,以防御之势迎战离如月。
只见离如月手中长剑似绸带飞舞,灵活非常,再加上离如月清秀的模样,更是叫在场弟子都看得痴了。时而剑锋还削落堂下柳树上的几片新叶,这几片新叶竟也似鬼魅一般随着长剑一起飘舞,始终不落。江易风深知此剑法厉害,只觉离如月所出每一招都如虚招,但又着实向自己袭来,真可谓水中捞月,镜中摘柳。
只是离如月余光瞟到张武林步步败退,多处受伤,命悬一线,自己与张武林素来交好,便如亲姐弟一般,心下一急,手上剑招便出现破绽。江易风见此狂喜不已,长剑斜挑向上,横劈直下,显然是他的得意招数——“齐柳似花”。柳剑派的剑招本是历代掌门人在初春之际,从柳絮纷飞中得出的灵感而创,素以飘逸秀美著称。无论是男是女,都可将派中剑法挥舞得美不胜收,优雅自然。只是江易风这剑中多是暴戾之气,剑法秀丽之中又透着一股邪气,让人不寒而栗。
只听“啊”得一声,离如月右肩中剑,鲜血直溢,险些站得不稳。江易风趁机挑剑再进,离如月左手按着肩膀伤口处,右手依旧持剑回击。江易风虽未得柳玄公为其独创剑法,但他自身造诣本就高出离如月很多,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欺负女流之辈的名声面子问题,招招进攻离如月手脚之处,想使其不能动弹,束手就擒。众弟子虽觉其手段毒辣,但又被其高明剑法所折服。不多时,离如月再次中剑,右腿被江易风剑法所伤,已难以站立,清秀的脸庞也略显苍白,柳眉紧蹙,汗水涔涔。
听得那声惨叫时,张武林就已经望见离如月受了伤,心下也是焦急万分。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只想奔到离如月面前为她挡住每一剑,死在她的面前也好。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两人都已难有命走出柳叶堂。想到能和自己心爱的三师姐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能结伴而行,张武林内心又觉一阵激动和喜悦,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手上长剑格挡的动作也变慢了。
这一笑,偏偏把俞允人弄紧张了,手上的长剑也停在半空中。
怎么死到临头了这小子还能笑得出来,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俞允人当然不知道张武林的心思,只当他有甚么厉害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心中一紧,喝道:“小子,都死到临头了,还能笑得出来!”
张武林听得此话索性退几步靠到墙边,哈哈大笑说:“这个死到临头还是死到临脚,嘿嘿,都无所谓了……俞师兄,你这剑法可是厉害得紧啊!”
俞允人听得此语乃是反话,将长剑指在张武林喉间,恶声恶气地说道:“我的剑法要杀你这个小贼倒还是绰绰有余,我只需一剑封喉,就可以让你马上笑不出来!”
张武林此时一心求死,只盼能与三师姐在黄泉早日相见,也不作答,只是闭眼含笑。
江易风见张武林已被俞允人制服,当下对着离如月冷笑一声,道:“哼哼,三师妹,你这小贼做了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今日你若不再负隅顽抗,弃暗投明追随于我广大柳剑派,以前种种恩怨我都可以一笔勾销。否则休怪大师兄我不念同门之情,将你二人以门规处置。”
离如月恨恨地说道:“你……你休想!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师傅的柳剑派毁在你的手里!”
江易风摇了摇头,道:“唉,师妹,你怎得就这么冥顽不灵!那我只能叫允人先了结了那个小贼的性命以祭师傅在天之灵了!”
离如月怒道:“你若伤他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易风阴笑道:“想做鬼也要先问过我!了结了那小贼,我就废了你的武功,把你卖到妓院去,让你做欲仙欲死的鬼……唉唉唉,师妹你这漂亮脸蛋,可别怪师兄无情啊……哈哈哈!”
听了此话,离如月浑身一颤,脸色涨得通红,“你……你……你这混……”,她怎能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大师兄竟然是一个衣冠禽兽,当下泪珠已在眼眶周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