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小混混遇难受阉李公公惜才收徒话说北宋神宗年间,以王安石为首的革新派掀起了一场针对当时积贫积弱的社会现实,以富国强兵为目的的轰轰烈烈的变法运动。王安石以“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为原则,从理财入手,颁布了“农田水利法”、均输法、青苗法、免役法(又称募役法)、市易法、方田均税法,并推行保甲法和将兵法以强兵。此法确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件。起初,在神宗天子的支持下,王安石变法亦如火如荼,但后因大官僚、大地主们的强烈反对,也因变法中出现了一些弊端,本来效果已现,结果胎死腹中,功亏一篑。王安石也遭贬,在回乡的路上,写下了“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千古名叹诗句。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富民强兵运动被毁于一旦。后来国势渐弱,走起下坡路来。到了哲宗后期,更是官场腐败,道德沦丧,世风日下,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盗贼蜂起,渐渐生出一些事来。
且说在这大宋京城汴梁开封,有一户人家,夫姓童,单名一个空字,约三十七八岁,自幼父母双亡,无人照看,居无定所,后在一大户人家做长工。只到三十五岁上,才得在那逃难人群中,遇一阎姓姑娘,经好心人撮合,成得一家。这姑娘小童空十岁,且有一些姿色,惹得童空十分欢喜。两人患难相遇,却也男欢女爱,遂在偏僻陋巷找了一间破庙安身,也算有个家了。童空依旧做长活,阎氏替人缝缝补补,一年也可寻得几吊钱,日子将就过得去。一年后,又生得一个小儿,因童空整日里想着怎样发财,做个小生意,也可摆脱东家控制,做一个自由人,就给小儿取名一个“贯”字,莫非想着多弄几贯钱?到如今童贯已长到两三岁上,性情乖巧,惹人喜欢,两口子视若掌上明珠。真乃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噙到嘴里怕化了,扛在肩上怕摔了,放在门口怕丢了。
忽一日,童空有闲,带着儿子去到城里闲逛。那汴京城乃天下首都,自然亭台楼阁,无处不有,商家店铺,鳞次栉比,勾栏瓦市,举目皆是,美食小吃,沿街叫卖,的确热闹非凡。尤其汴河沿岸,玉带桥边,各色杂耍,应有尽有。且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百花斗艳,杨柳依依,真个是花团锦簇。后来,张择端将此一带画成《清明上河图》,又有《东京梦华录》一书,将繁华的北宋帝都描绘得犹如天街一般。
那童空肩着贯儿走街过市,沿着汴河一路向西,来到玉带桥边。花了几个铜板,给贯儿买了一支风葫芦拿在手上,继续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不由得来到一个古玩店前。这古玩店在玉带桥西北角上,坐北朝南,面对着汴河,门前是东京有名的天齐庙街。童空进得店来,看见古董字画,雕金锻玉,珍珠玛瑙,翡翠如意,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童空看得头都晕了,而回头看见肩上小童贯,却抓耳挠腮,喜笑颜开,童空见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那配要这些东西,不要毁了孩子。”赶快移步出店。哪知这小子两脚踢蹬,不依不饶,回头用手一指店里,非要回去再看。童空无法,只得再返店中。在那里又看了半个时辰,才得出来。也怪,这一次童贯并没再闹,也没叫父亲掏钱买,却是低着头,趴在父亲头上睡着了。童空趁机抱着童贯快步回到家里。他把今天的事,向阎氏妻子诉说了一遍,阎氏妻子也奇之,继而长叹一声道:“贯儿三岁孩童如此喜爱宝物,不知是何兆头。如若将来出人头地,轻得宝物,享受一生,倒也罢了;如若由此败家,或祸害乡里,却是你我造的孽!”童空道:“说的也是。”自此,童空再也没有带童贯去过城里。
又过了几年,童贯到了上私塾的年龄,但童空家里,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哪里有钱让孩子读书。却好附近有一个小学堂,塾师人品极好,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都来上学,而经常来玩又聪明伶俐的小童贯却没来。于是,这天下午放学后,塾师来到小庙里——童空的家,此时童空还未收工回来,只见小童贯在院里跑来跑去,正玩得起劲,塾师叫住小童贯问:“你父亲在吗?”小童贯道:“还没回来!”塾师又问:“你愿意上学吗?”小童贯道:“愿意!”塾师见人家男人不在家,不便进屋,于是又和小童贯说了一些小孩子们的事,约有一刻钟模样,童空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回来了,看样子今天干了不少的活。塾师站起来笑着搭讪:“回来了。”童空赶忙道:“啊呀,先生来了!”后又不好意思起来道:“你看这家也不像个家!”说着递过来一个小矮凳,“快坐,快坐!”然后慢慢地道:“不知先生今日来到寒舍有何见教?”塾师道:“我见小孩子聪明伶俐,将来必成大器,为何到了上学年龄,却不让孩子去学?”童空道:“咳!上不起呀。能勉强顾得住嘴就算不错了。”塾师道:“知道你家困难,但再困难也要让孩子上学呀!这样吧,交不起学费不要紧,你只需要买几本书,就在边上当个旁听生吧。年底如果有的话,给几个算几个,没有也不打紧,只要后来小孩子不要忘了我这穷教书先生也就罢了,如何?”童空听到这里,拉过小童贯说:“快给先生跪下磕头。”其实,塾师的这些话阎氏在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也端着一碗开水出来,说道:“谢谢先生,穷家没有啥可招待,喝碗水吧!”一家三口也没再推辞,千恩万谢地把塾师送出了门。自此,小童贯每日掂个小凳,在别的学生后面坐下听课。说来也怪,就这样,小童贯的学习成绩比其他学生的都要好,尤其字写得好,到后来又爱上了绘画。几年下来,不仅学业进步快,而且书法绘画也大有长进。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小童贯也长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大孩子,学业又好,童空夫妇别提有多高兴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转瞬间童空家破人亡。原来,童空打工那家大户,员外名叫高原森,本来这高员外名声不错,为人和善,对帮工的也还算可以,不然这童空也难在他家这么多年。但这高员外有四个儿子,长子高文、次子高武都在外面做官,不常回来,留下三子高斌、四子高奎在家。这四子高奎在东京市面上打理一些生意,每年也有三、五千银子进账,家里开销也基本上靠老四的生意支撑,唯独这老三高斌不务正业,不是坑蒙拐骗,就是吃喝嫖赌,整日里提笼架鸟,不干正事,这不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还打扮的像花花公子一样,与一帮狐朋狗友,出入勾栏瓦市、妓馆酒店,酒足饭饱后,走街串巷,看谁不顺眼,就羞辱一番,甚或欺负人家。家里已娶一妻一妾,还在外面寻花问柳,见了别人家稍有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想调戏侮辱。高员外曾多次训教,终不听,后因年纪大了,却又没奈何,只好由他去了。
这一日,童空在他家出马厩里的马粪,看看天已黑下来了,还剩下一些,心想索性干完了给东家打个招呼,明天可以晚来一会,于是不顾蚊虫叮咬,汗流浃背地继续干了起来。谁知阎氏在家做好了饭,左等右等不见童空回来,不知是何原因,放心不下,便给小童贯盛了一碗饭,让孩子先吃,她自己将围裙一解,扔到柴草堆上,一溜烟往高员外家奔去。也是合当有事,这阎氏刚好走到高家门口,正好遇到高家老三从外面回来,碰个正着。这阎氏虽然也已三十大几的人了,但面皮既白又细,风韵不减,依然迷人。这边高斌看见了,虽然天黑没看得太清楚,但一瞬之间,还是觉得有点勾魂,于是上前假装打躬问:“请问,这是谁家娘子,来我家作甚?”阎氏连忙答话:“哦!原来是东家。我家丈夫在你家做活,天黑了不见回来,我来看看!不知他今天在何处干活?”高斌道:“哎哟!是童家媳妇,难得来家一次,快请到屋里坐坐!”阎氏道:“不啦,东家挺忙的,我只过来看看,不知我家童空在那里干活?”高斌道:“不忙,不忙,还请屋里说话,我使人叫童空来就是!”阎氏见东家这等客气,无法再推辞下去,只好进屋,高斌忙掀起帘子,先让阎氏进去,自己再随后跟进。这时佣人已将屋里蜡烛点燃。高斌让阎氏坐下,这时高斌又端详起阎氏来。这一看不打紧,高斌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继而又觉得内燥起来,竟忘了使人去叫童空,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阎氏,看得阎氏红着脸低下了头。阎氏只觉得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只好拿脚在地上搓了两下说:“东家!童空他……”高斌一个激灵,才觉得失态了,忙喊随从高虎,“高虎!高虎!快去叫童空来!”高虎在院子里答应着去了。这边高斌还在继续看阎氏,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讪着,问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阎氏却只觉得时间像停住了一样,不到一碗饭功夫,就像过了几个时辰。终于等到童空来了,阎氏忙起身埋怨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童空傻笑一回道:“剩下一点点活了,想着干完再回去,没想到你就着急了!好,走!走!走!”又回头向高斌打招呼:“三爷!我们回去了。”高斌回过神来忙答道:“好!好!好!你们慢走!”童空跟在媳妇后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