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四中大门，妈妈看我还是没有要留下的意思，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在我后面背着被我砸在讲台上的书包，边走边抽泣。
“坐车回家吧？”两个人长久的沉默被妈妈率先打破了：“今天走了一整天了，累了，坐会儿车吧，少走一段是一段。”
“现在又不用赶时间了，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儿，要坐你自己坐！”我颇不爽的大声说道，明显的情绪还没平静下来。
又是长久的抽泣，让我心烦意乱，走路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吉焰，你怪爸妈吗？”妈妈很少叫我的名字，要么是哼哥儿，要么是幺儿的叫，这声吉焰叫得我很不习惯，粗声粗气的问：“怪你们什么？是我自己的不想读书的！”
“唉，你就别说瞎话了，我知道是我和你爸没有，让你读书都读不起，你才这样说的，你是投错胎了，你要是投在你二姨家的话该多好？唉！”抽泣，又是抽泣！
“妈，我说你能别哭了么？”我停下来回过头对妈妈说：“我是真不想读书了，你没看我今天的成绩么？再说你和老爸把我都养这么大了，我明年就18岁了，都成大人了，你这是瞎想些什么东西？”
说着，我又叹了口气；“妈妈，我真没怪你们，自从爸爸摔跤之后就不能怎么干活，我那时就不想读书了，你们太辛苦了，我看着都累！我怎么会怪你们？我是真的不想读，我这次考试高中就只是想让你们高兴一下，谁知道还让你更伤心？早知道我就不考上了，就让你以为你儿子是个笨蛋！”
说完这些，我拿过书包又自己背上，扭过头说：“走，妈妈，回家，我是真不读书了！”便大踏步往前走，也不管妈妈是不是在继续哭。
炎炎夏日，赤着脚过家门口的这条小河还是一件比较惬意的是，最少我妈妈现在没哭了，我也没有全身发抖了。
“哎，薛姐，送孩子报名回来了？”才上岸就有在河边干活的村民和妈妈打招呼：“咦，哼哥儿怎么也回来了？今天放假了？”
“哪里！”妈妈还能苦笑着说：“唉，真倒霉，今天去学校的路上在中巴车上学费被小偷偷走了。”说完又抽了两下鼻子。
“哎呀，那可真是不小心，这可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等凑了学费又重新去呗……”
对于这种没营养的谈话我实在是没兴趣听，丢下一句：“妈，我先回家了。”就径直走了，留下妈妈还在听别人安慰。
“吉焰，你怎么回来了？”我的突然出现肯定给了坐在门口抽烟的爸爸一个惊讶：“今天不读书么？”说着又往门外看了看问道：“你妈妈呢？”
“嗯！”我绕过爸爸说：“妈在后面呢！”说完就丢下书包，一个人到房间里面打开了那台很有历史的14吋黑白电视机。
“你大姑姑今天来了，”爸爸在我身后又补了一句：“现在在你爷爷家？”
“哼，和我有关系么？又不是来看我的！”
“你！你们怎么回来了？”后面这句肯定不是和我说的。
“没钱唦！学费都交不起，老师又不收，不回来干吗？”妈妈边说边掏出那2000块扔在爸爸身上说：“给你去买烟抽，抽死你！”
爸爸一下没接住，散在满地都是，也没去捡，激动的说：“怎么回事？不是说就要2000么？说清楚说清楚！”
“和你说有用么？你妹妹不是说出钱的么？人呢？就说的好听！你现在不要和我说话，我烦得死！”
“嫂子，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啊？”人还没出现就听见大姑姑的声音在门外边喊：“呵呵，我昨天才从广东回来，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还是没赶上了，你和哼哥儿都报名去了！”大姑姑边说边扶着爷爷走到了门口：“都搞好了吧？哼哥儿上学去了吧？”
妈妈站着“哼”了一声没动，说：“元贞回来了啊？建国没一起会么？这次回来几天呢？周磊呢？怎么没一起来？”爸爸赶紧搬了两把椅子过来说：“坐，快坐，等下就做饭吃！”
“就我一人回来的，厂里面忙着呢！周磊去洞庭市读书去了，昨天走的，我说要送他去，他还不要！”说着，又扶爷爷迈过门槛：“爸，小心点，不着急！”又拖过椅子放在爷爷背后面说：“爸，您先坐着，唉，这地上怎么丢这么多钱啊？怎么回事啊？”
爷爷的耳朵已经很差劲了，别人扶着干什么就干什么，很少说话了！”
“小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姑姑看看妈妈的脸又问爸爸：“这是吵架了？房间里面怎么还有电视机在响？”
“唉，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薛英，去做饭！”爸爸又对妈妈说道：“快点。”
姑姑急忙站起来，把捡起来的钱放在妈妈手里，拉着站着没动的妈妈说：“吃什么饭啊？又不是外人，先把事情说清楚！”
“嫂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姑姑又催促妈妈说道：“快说说，看看有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学费不够被老师赶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也让我说，他也让我说，到底要我说什么？”妈妈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说完便双手抱肩，转头看着门外不再言语。
“小哥，是哼哥儿在里面看电视？”姑姑诱惑的问爸爸。
“嗯！”
“哼哥儿。姑姑来了你都不出来见一下？”姑姑朝里间喊道。
看着久无动静的里屋，姑姑又说：“哎呀，看来是生姑姑的气生的厉害啊，这么久都没见人出来！”
“还不出来？再不出来姑姑可就回去了啊！”
“要回就回，关我什么事？”我不耐烦的喊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爸妈同时说到，“在学校和老师打了架的。”妈妈又补充了一句。
“到底是怎么回事，嫂子你就说说清楚！我也好看看哼哥儿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唉，什么想法？就是不想读书了！”说着说着妈妈就把话慢慢说开了，听得爸爸和姑姑都说：“唉，这老师实在是可恶，就不应该留在学校的！”
“嫂子，你先休息一会儿，走了这么远也累了，今天就让小哥做饭，我进去看看哼哥儿！”
“哼哥儿？哼哥儿？哼哥儿？”姑姑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手掌都拍在了我肩膀上我都没有回头。
“哎呀，看来是和姑姑从此就交恶了啊？不是说还要跟我去打工的么？话都不说怎么去啊？”
“你真的带我去打工？”我一下就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摇头说：“我不相信你！”
“呵呵，看来是真的生我气了，我现在给你出学费你还去读书么？”
“不去！”
“为什么？怕我骗你？”
“读不下去了，又穷又蠢，我要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钱，然后狠狠羞辱那些曾经瞧不起我的人！”
“嘿嘿，好，有志气是好事，但是你现在是不是太盲目了？你就想赚很多钱，但是你有办法赚很多钱么？你有能力么？不是我说你，你连现在这口小小的气都受不了，你又怎么和别人打交道呢？家人，亲友可以忍你让你，但你以后的那些上级，对手，伙伴会这么对你吗？就像那个文老师，我也认为他没有说错啊，他说的都是道理啊，只是他的教师身份说这些话不合适，但以后肯定还有人说更离谱的话，那时你就要杀人了吗？”
姑姑摸摸我的头发，叹了口气又说：“孩子，现在穷不是你的错，但是如果一直穷下去，你肯定有错，你现在18岁都没有，就算你不读书了，你能干嘛？工厂不收，工地你又干不动，你就没想过么？”
“反正我就是不读书了！”
“嘿嘿！”姑姑被我气乐了：“哼哥儿，你怎么能不讲道理呢？我刚才说的你都没听进去？那好我问你，你现在恨那个文老师么？”
“恨，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你想过有什么办法报仇么？”
“啊？”
姑姑看我茫然的抬起头，就说：“一看你都没有好办法，或者你就没想过办法，无意义的恨有什么用呢？他会痛么？他会痒么？肯定都不会！那你就无能为力了么？你可以想办法去解决啊！”
“可，可是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想都没想过，就会生闷气的笨人！”
“姑姑，你在说我！”
“哈哈，你还没有笨死嘛！姑姑教你报仇的办法好么？” “嗯！你快说！”
“好，我们去外面说，你妈妈现在也不开心，我们一起说说话，也安慰下妈妈，好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