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亮点厂的上班铃声我分明是听了的,可是不知怎么又睡着了,应该是昨晚看他们打牌看得太晚了。
“吉焰,你到底上不上班的?”先是听见一声猛吼,然后就是感觉床在一阵剧烈的摇晃。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姑父已经站在我床前了,只是我不太理解他脸上为什么还有些愤怒?我从上铺连忙跳了下来说:“上,上啊。”
“那你还在睡?你没听见上班铃声啊?这么懒还打什么工?要不回去算啦?”
我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但是姑父已经离开了,关门的时候还留下一句:“快点,在办公室等你!”
依然是那层没有招牌的车间门口,机器的轰鸣声传出好远。办公室里有三个人正在闲聊,姑父和何经理,还有一个矮矮胖胖的二十六七岁的男生,我昨天好像见过的,有点朦胧的印象。
“再以后上班可不许迟到了啊,”我还在门口,姑父就在办公室里面说道:“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
“哎,周经理,别说了,小孩子,新来的,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何经理赶紧在旁边打圆场说:“也是我昨天忘记给他说上班的事情了,嘿嘿,算了算了啊。”
“喏,何经理你昨天已经认识了,”说着又指着坐在沙发上的胖子说:“这个是李云李班长,你以后就在他班上上班了,有什么事情听他的安排,上班时候别捣蛋啊!”说着又对那个李班长说:“李云,你去把他安排一下,需要注意的事情给他说清楚!”
“好呢。”李云爽快的答应着,又对我说:“你叫吉焰是吧?我去年就听你姑说起过你了。”
“啊?我很有名气么?”我有些不解。
“嘿嘿,一个能把找别人要钱这事用信纸写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吧?我们厂里面很多人都听说过你的名字呢,你今天能上班的这个空位也是你姑姑特意给你留着的,不然你以为你一个18岁都没有的孩子这么容易找到工作?”
“但是我有身份证啊!”我有些不服气:“再说现在工作很难找么?家里的人不是都说广东的钱只需要弯腰捡就行了么?”
“那你去捡给我看看?现在你要出了这个厂门,要么就回去,要么就饿死在广东,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好了,到了,别说了。”李班长说完又对机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说:“小玲,这个吉焰是新来的,你教他该怎么做,一会儿你还有其他事情,动作快一点。”说完便往车间里面走了。
“哎,你叫什么啊?”那个叫小玲的看着我说,手里的活依然没有落下,“刚才机器太吵了,我没听清。”
“昨天娃哥叫我恒哥的!”我远远的回答。
“喂,你站近点好不好?还有,这个厂里面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洞庭人,收起你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我听得懂的。”看着我站着没动,她又喊了一句:“你站那么远,我跟你说话你听得见么?”
“我以前应该是听不见的,不过经过高中时期的锻炼,现在勉勉强强听得见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好像有女人不能得罪这个说法,我还是走近了一点又问道:”那剩下的百分之二是哪里人啊?”
“娃哥叫你恒哥?你没搞错吧?”女孩子肯定不相信,鄙视的表情相当明显,“一个是老板,台湾的,一个是何经理,我们洞庭市的女婿,南海人。”说完又拿手指对我点了点:“喔,我知道了,吉焰是吧?吉妈妈的侄子是吧?”
“呃,吉焰是!”我挠挠脑袋,半眯着眼睛问:“吉妈妈是?”
“就是你姑,厂里的都叫她吉妈妈,周经理太凶了,厂里的人都不敢和他说话,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和你姑姑说,然后你姑就去和周经理沟通,所以我们都叫她吉妈妈。”
“嘿嘿,有点意思,说的你们都好像是鸡宝宝一样。”我实在是没忍住笑又说:“哈哈,还鸡妈妈。”
小玲翻了翻白眼,然后站起来指着她刚才的位置对我说:“坐下,这个机器到时间了自己会打开,然后你把门打开,把机器上的东西拿出来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复杂的你会么?”明显刚才的话得罪她了,“如果到时间了你没把产品拿出来,机器就会报警,到时候全车间就会盯着你看,你就中奖了!”
“喔!”我只能是点点头。
“还有,产品拿出来了要整理好,点好数,纸箱满了就叫副班长给你换。”然后她又拿出一个完整的产品放在桌上说:“这个是样品,你每做出一个和它比比看,要是哪里不一样你就叫班长看看行不行。”
看着我白痴样的张着嘴,小玲掩了一下嘴又说:“记住没有?”
“我,我好像记住了一些。”
“真笨,哪些没记住的你现在问我,我给你再说一遍。”
“呃,这个,这个……”我擦擦冷汗说:“妹子,我没记住的怎么说得出来呢?”
“噗嗤!”她终于忍不住笑了:“我比你大,你得叫姐!”
“但是看着不像啊?”
“那你也得叫师姐,”小玲没在年龄问题上纠缠,可能确实比我小,但是这不科学啊,那她不是才十五六岁就出来打工了?“你现在在机器上好好*作,我看看你哪里有动作不对的,师姐我给你指点指点,快点快点,机器都打开了,再不拿出来就要报警了,到时候李班长就要骂我了。”
或许,我不是一个笨蛋,小玲站在旁边看着我做了十来分钟就说:“嗯,还行,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一点点。”然后又把嘴凑到我耳边,吓的我一大跳,连耳朵都吓红了,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要干什么?”
“哈哈,一个男生还会红耳朵?那你还会不会红眼睛啊?”小玲有些好奇的问。
“我又不是兔子,不过熬夜了可能会,你刚才到底要干什么?”
“哈哈,”小玲笑了两声,又竖起一跟手指放在嘴边,再次把嘴凑过来说:“嘘,小声点,其实你可以不用做这么快的,下班的时候班长会统计数据,然后再下一个班就会根据你的产量来调整产出,你就会越来越忙,然后想偷下懒都没时间了,懂?”
我使劲的眨巴着眼睛,然后又使劲的摇摇头。
“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我开始看在老乡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可别出卖我啊!”说完还拿出食指指着我警告道。
我只得泪流满面,又听见了这句该死的以后会明白的,太他奶奶折磨人了。
“小玲,来换我一下,我去拉屎!”我后面机器的一个竹竿男站起来在车间大声喊:“快点,别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了,你还小,很多事情是少儿不宜的,嘿嘿。”
“你个死张贵,你去死吧,说话一点都不斯文,就不给你换,憋死你!让你买瓶甲胺磷自杀都会中奖再来一瓶。”说是终于说,不过小玲还是走了过去。
“嘿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憋死我的。”竹竿男还没说完,马上又“哎呦”大叫了一声,看来应该是中了夺命剪刀手。
靠,看来在工厂里说话不能斯文啊,每句话都得认真听啊,这“憋死“多有歧义的话儿啊,难道是我不够纯洁?应该不会吧?
张贵上厕所的时候,李大班长来巡视过我机台一次,不过这肯定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这机台前面都宽的过道他不走,非得从机台屁股后面钻过来,难怪我感觉小玲给我抛了一阵的眉眼,正在感叹哥的魅力不减当年,感情是理解错误。
幸好我没听小玲的话,减慢速度,不过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嗯,还不错,继续保持,”的时候,吓得我激灵,差点就尿了。
唉,还恒哥,要是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也不知会不会变成萎哥。
“小玲,张贵呢?”李班长隔着机台大声问:“这小子,太能跑了。”
“他上厕所去了,”小玲好像不是很尊敬李班长,“你怎么不当面这么说他呢?你又想说我是吧?”
“咳咳,”李大班被小玲抢白的连连咳嗽说:“吉焰,你别学他俩,没前途的。”说完又拍拍我的肩才走了。
张贵从厕所回来了肯定又中了小玲的绝招,因为我又听见了“哎呦”一声,然后还在对着小玲的背影夸张的*叫:“小玲,你要是把我整死了,你可怎么办?”
“别理他,二十七八的人,也没结婚,心理肯定变态!”小玲对我说的这句话我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唉,你在机器里面拿产品的时候,眼睛要看着机器的,”小玲郑重的对我说:“这些机器都很老了,有时候你在里面拿产品,机器会突然自己关起来,这样随随便便关过来就有30顿的力啊!”
“你觉得你的手能承受多大的力?”
“不知道,我没试过,不过我爸爸打我我都痛得死去活来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你不相信问你娃哥去。”
这冷汗好像是止不住的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