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觞和张进久应邀来到世工协驻新约克办事处门前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骗来的。
因为眼前这数十名挎着相机的记者,以及过百人的达官显贵和数百名围观的群众。这几乎不亚于工博会开幕式的阵势,自己事先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却仍被邀请到场。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很明显,自己是被诳来的。
尤其是当看到吉风镖局一众人,押着被五花大绑且还挂着彩的张力,和风步霆那冷冷的眼神时,这些种种反常的表现,怎么看,也不像是要给他们什么惊喜。
何况自己此时已情不自禁地从里往外感觉到一股寒意,这种本能的直觉,已经基本可以使自己确定,接下来要发生的,很可能轻则使自己身败名裂、重则——杜觞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呦——杜国匠来啦,我还以为你当上王匠后,会不给我这个面子了呢。”
忠亲王李沣打着哈哈主动上前跟杜觞招手道。
“王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杜觞再怎么得势,也不敢驳王爷您的面子啊。无论到什么时候,我杜觞对于王爷,都是随叫随到,绝无半句托辞。不知王爷招杜觞来此有何差遣?看这阵势,好像不只是王爷您一人在找我啊!”
杜觞说着眼神快速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表情。
而一旁的张进久也一直在跟风步霆和“张力”用眼神交流着,只不过他得到的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回应。
风步霆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张力已经被控制交代了所有内幕,就等自己跟着一起揭发了。
而张力的眼神却是在警告自己,不能做墙头草,见事不好就轻易叛变。
“杜国匠果然精明啊!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约你至此,不过至于对方究竟要找你干什么,我可就一无所知了。”
李沣继续打着哈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哦——那不知是哪位朋友要见杜某啊?”
杜觞说着,眼神已经锁定了对面不远的风步霆。
显然对于一向重视张进久安危的对方,却弃张进久不顾而先于自己出现在此。而且还把张进久身边的亲信张力给绑了,这其中一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其实约杜国匠来此的是风某,只是怕本人请不动国匠,所以就求王爷帮忙了。”
风步霆主动走到杜觞跟前,略显得意地回应着对方。
杜觞见风步霆的态度,已不是之前对自己还有些起码的尊重和敬畏,而完全是一副鄙夷甚至还带点儿报复的神情,就好像对方抓住了自己的什么把柄一样。
“哦——那不知风镖师找杜某何事啊?”
杜觞虽心里没底,但表面上仍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态度。
风步霆微微翘了下嘴角冷冷道。
“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我敢肯定,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杜国匠您的安全着想。”
“哦——此话怎讲?”
杜觞也轻蔑地冷冷问道。
“说来话长,事关重大,我看还是等人都到齐了,再当众说明也不迟。”
风步霆说着,故意扭头向世工协办事处的门内望了望。
“看风镖师这架势,莫非是在等世工协的什么人。”
杜觞说着也向门内望了眼。
“是的,好在人已经来了。”
风步霆说着抬手指向了台阶上方。
这时人群中立刻一阵骚动,无数相机的快门和闪光灯此起彼伏地砰砰咔咔着……
只见从世工协办事处内走出一伙着统一款式黑西服的壮汉,一个个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台阶下方众人的情况。
约过了三分钟,又有一伙人从世工协办事处里走出。为首的正是世工协的会长罗斯查尔德。紧跟其后的,是世工协的八大理事及一些随从。
而此时的办事处门口一直到台阶下的大街上,都已被数十名保安人员占据。待罗斯查尔德走到近前时,才逐渐分两边散开。
只见罗斯查尔德保持着一贯地威严不失亲和的态度,住着那根精致高贵的鹰首手杖,站在世工协办事处门前宽敞的台阶上。低垂着眼皮,俯视着台阶下的众人。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不过说实话,我们可能比你们得到通知的时间,还要晚很多。所以尽管我知道各位一定有无数问题想问我,但我必须要说一句——可否先告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罗斯查尔德说着,锐利的目光投向了台阶下的风家父子。
“不要紧张,沉住气,就当对方是要找你当保镖的。”
列昂在风步霆的身后悄声地为朋友打着气。
风步霆低声应了一声后,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握了握拳头,然后拍了拍身边同样紧张万分的风胤。
二人相视点头,彼此鼓励着,万挽手上前登上一级台阶,先冲着罗斯查尔德微施一礼。
风步霆一边说,风胤一边翻译。
“尊敬的会长大人,以及各位理事大人,你们好。在向你们说明事情的原委之前,请允许我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风步霆,来自颂国,我的职业是一名保镖。在大约一个多月以前,有个人雇我当他的保镖,保护他和他的货物,来参加本届工博会。起初,我本着一名保镖的*守,只管客户的安危,而不过问客户的私事。一路上尽职尽责,没有出现一点疏漏。原以为到了这里,看到工博会缜密的保安措施,和周到的服务安排,我的保镖工作应该可以轻松一些了。可世事难料险恶易躲人心难防!往往你一心保护的人,也许实际上却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风步霆说着,刻意地看了眼台阶下的张进久和杜觞。
而杜张二人此时已然明白,风步霆接下来可能要说什么了。所以都心虚地躲避着风步霆的目光,顾左右而观他。
“就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无意间得知了我的雇主,原来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准确地说,是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阴谋。”
台阶下的人群听到此处,顿时发出了一小阵骚动,其中有惊叫的也有嗤笑的。显然尽管人们对于风步霆的爆料有些吃惊,但对于毁灭世界这个夸张的修饰词,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可笑和不屑的。
风步霆并没有在乎人们的反应,而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相信大家对前天工匠竞技场上,来自颂国的国匠杜觞先生的精彩表演,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吧。的确,杜觞先生所展示的酒,绝对可以称得上震古烁今神鬼垂涎。别说喝一口,就是离老远闻着都让人心驰神往欲罢不能。这等天赐的神酒,按理说他的酿造者也绝对可以跟神相提并论了。如此说来,杜先生对于我们绝对是创造出了神一样的福祉。当然,前提是那神酒真的是这位杜觞先生亲手所酿。但实际上据我所知,这位杜觞先生当日用于参评的那神酒,并不是他亲手所酿,而是另有其人。”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只是这一次的动静要比前一次大得多。那些对于风步霆的爆料不屑一顾的人,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而杜觞和张进久此时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煞白的脸上已渗满了冷汗,微微哆嗦着的嘴唇和颤抖的身体,仿佛两个将要押赴刑场的犯人。
“你,你胡说——”
杜觞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即使此刻已身心具恐,但还是本能地出口反驳喝止着对方。
“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谎言,听他在这胡言乱语。其实这个人是因为我之前责骂了他几句,他就怀恨在心,以至于今天居然敢公然造谣污蔑我。来人啊,快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抓起来。”
杜觞气急败坏地嘶吼着,仿佛恨不得亲自上去把对方制服。
可是杜觞愤怒的言之凿凿,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无论是台阶上世工协的大佬们,还是台阶下的记者显贵,没有一人站出来为杜觞说话,更不要说有所行动了。
“杜先生,如果你能证明我说的都是谎言,那就请拿出证据。否则就听我把话说完,再反驳也不迟。也许到那时,你不仅不会怨恨我,没准儿还要感激我呢。”
风步霆说着,诡秘地瞥了一旁的张进久一眼。
而张进久被风步霆看得浑身一哆嗦,再看看一旁被五花大绑一脸怒气的“张力”,心中在飞速地盘算着——现在究竟是立刻交底儿,主动揭发以换取同情和豁免。还是继续观察伺机而动,因为张进久现在还不敢确定,这一切是不是又是张力使得计,毕竟他心里很清楚,张力可不是一个人来的阿美瑞克。
“杜先生——我觉得是不是让这位风先生,把他想说的都说完,你再反驳指正他岂不更好。如果人家刚说个开头,你就有这么激烈的表现,难免会让他人觉得,你真的被对方说中了,有蓄意封口之嫌的。”
罗斯查尔德依旧一副沉稳和善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提醒着杜觞。
杜觞见罗斯查尔德都发话了,自己就不可能再阻止风步霆了。而且看这架势,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风先生,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既然你选择在这里向大家表白,那就说明你相信我们会主持公道秉公执法。而我在这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说的属实,我一定会保障你和你的亲人安全,一定会将滥竽充数的害群之马绳之以法的。”
罗斯查尔德说着,犀利地瞥了一旁的杜觞一眼。
杜觞被看得一激灵,再也不敢做声了……
“谢谢会长大人——我也的确相信,您和世工协的领导们,能秉公执法一视同仁的。”
说着,风步霆又向身后的众人一抱拳。
“也请诸位做个见证,如果风某有半句虚言,甘愿领受世工协以及贵国司法机构的任何责罚惩处。”
“风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作证的,一定会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全世界的。”
人群中有几个记者高声回应着风步霆。
“谢谢各位了!那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刚才我说了,这位杜觞先生在前天工博会上,凭借一种酒当上了王匠。但那酒实际上并不是他杜觞所酿,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究竟是谁我还得而知,但有个人也许可以为我们解开这个谜题。就是他——”
风步霆说着,猛地抬手指向了一直被两个弟子押着的龚诚。
“你胡说,你这是血口喷人愈加之罪。你凭什么抓我,你说我和杜觞搞什么阴谋,你有什么证据吗?”
龚诚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边极力挣脱着边冲风步霆狂吼道。那架势活脱脱就像一只被捆住的猛兽。
“我当然有证据,而且人证物证都有——张老板——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弃暗投明吗。”
风步霆说着狠狠地瞪了台阶下的张进久一眼,而眼神中满是怂恿的暗示。
张进久本是一直在犹豫,可见风步霆已经指名道姓地点出了自己,那也就没必要再扭捏遮掩了。于是大叫一声,哭喊着蹿上了台阶。
台阶上的一众随从和安保人员,立即窜上前挡在了张进久和风步霆的面前。
“哎呀大人啊!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我都是被*的啊!全都是他*我做的啊!”
张进久哭丧着哀嚎道,全然一副饱受委屈被*喊冤的架势怒指着被压着的“张力”也就是龚诚。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仔细地说,不要害怕也不要心存侥幸。”
罗斯查尔德阴沉地看着张进久言有所指道。
风胤把罗斯查尔德的话翻译给张进久后,又悄声警示他——“不要再担心张力报复,他已经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
张进久听后微微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挺了挺腰板儿,缓步踏上了台阶,来到了风步霆的跟前。然后侧身面看着世工协的一众高层,又看了看台阶下的期待的人群。清清嗓子咽了口吐沫,就深情地说出了一段使得包括风家父子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