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步霆看到风胤兴高采烈地跟着杜觞和张进久,从希尔顿大酒店出来时,他那一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渐渐落回了原位。
他本想上前拉着儿子回去,可却被一旁的张力劝住。
“都平安出来了,你还差这么一会儿吗。我看咱俩还是跟在他们后面吧,一切等回去再说也不迟。”
于是风步霆就坐着张力的车,尾随着杜觞的车回到了少康酒业公司。
回到公司后,风步霆跟张进久和杜觞客套了几句,就带着风胤回到了酒店房间。
“你是不是喝酒了,看你这样子还没少喝啊!”
风步霆一脸不快地用话敲打着儿子。
“啊,是喝了。爸您是不知道,有钱的洋鬼子喝的酒有多好喝。像我这种不喜欢喝酒的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我——”
“行啦!让你去干什么的你自己不清楚吗!小小年纪就开始饮酒误事了,这长大了那还了得。”
风步霆严厉地呵斥了儿子的酒醉狂言。
“爸——我喝多了是我不对,但我可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有误了您的大事啊。”
风胤对于父亲的怒气冲冲并没有显出任何畏惧,反而以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回应着。
“哼!都喝成这样儿了,你还能不误事——今天没出什么乱子吧?”
风步霆半带着审问的口气关切地问着儿子。
“没出什么乱子——这乱子可出大了——”
风胤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夸张地手舞足蹈地叫道。
“出什么事了——你小声点,你不会是又捅什么楼子了吧?”
风步霆略显慌张地低声呵斥着儿子,他已经不自觉地联往最坏的地方联想了。
“爸——瞧您说的,都到这会儿了,您儿子什么样您还心里没数吗!要您说,从大颂到这阿美瑞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您儿子给捅过什么篓子,又给你长了多少回脸。要您自己说,如今离了您儿子,在这阿美瑞克您还能玩得转吗。”
风胤像个小大人儿似的说着伸出左手,撸起袖子,露出了罗斯查尔德送的那块纪念表。
“您看,今天您儿子不但没给您捅什么楼子,反而是又给您长脸了。”
风步霆抓起儿子的左手往怀里一拽。
“我看看,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表是怎么来的?”
风步霆一脸严肃地瞪着儿子,那神情就是明摆着已经断定这块表不是好道来的了。
“您瞧您——好像这表是您儿子偷的似的。”
风胤并没有因父亲的脸色而生气,反而显出一副欲擒故纵的得意样儿。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风步霆的怒气和焦虑却越来越明显。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满脑子全是张力的阴影,对于发生的一切出乎意料的事情,他都会首先主观地认定,那可能是张力阴谋中的一环。
风胤见父亲是真着急真生气了,于是就收起了嬉皮笑脸,半撅着嘴把午宴发生的一切对父亲讲述了一遍。
不过随着叙事情节的跌宕起伏,他就很快又变得夸夸其谈手舞足蹈了。
“结果最后,那帮窝瓜只能干吃哑巴亏,被打掉牙了往肚子里咽,灰溜溜地抬着日野耕弘的尸体离开了。而列昂叔叔非但没有因此受到什么责难或惩罚,反而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赏和鼓励,就连世工协的那几大首脑,也都对列昂叔叔赞许有加。爸,您说列昂叔叔这次,是不是为咱大颂争光的同时,又替咱们出了口恶气啊!”
风胤声情并茂地把中午那场矛盾之争描绘得扣人心弦引人入胜,那本就精彩震撼的场面再被他添油加醋地一说,更是让人身临其境惊心动魄、“嗯——这还真是既长脸又解气啊!以后你列叔叔必定因此名声在外,在大颂乃至整个世工协的地位,都会升高许多的!”
风步霆也由衷地为列昂这个萍水相逢的知己高兴着。同时也暗暗对未能亲眼目睹这一精彩绝伦的对决,而感到几分遗憾。
“没想到你参加个午宴,会经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好在你没有伤着,不过那个叫曼加诺的黑帮老大还真是阴险。没想到连你一个小孩子的主意他都要打,可见此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儿啊——要不咱——”
“没事儿的爸,他曼加诺再危险、势力再大,还能大得过世工协去吗。”
风胤一脸不以为然地打断了父亲的焦虑。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把这事儿告诉罗斯查尔德会长了。而且他也答应帮助我,去向曼加诺索回案底并当着我的面儿销毁。”
“哦——那个罗斯查尔德会长,那么高的身份地位,为什么会答应帮你?你是不是又——对了,你还没跟我说,这块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风步霆已经机警地察觉出,儿子可能是又无意间自以为是地闯了什么弥天大祸了。
风胤见父亲严肃忧愤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害怕,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得意地笑着。
“爸,您看你着什么急啊——我不得一件一件,把一切细节跟您说清楚吗。我还没来得及说表的事儿呢,您看您就急上了。”
“少扯皮,快说。”
“得令——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罗斯查尔德之所以会送您儿子这块表,完全是因为您儿子实在太过聪慧,实在太招人儿喜欢了。”
“我看你小子是真欠揍了——”
风步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冲着儿子举手就要扇耳光的架势。
“别别——嘿嘿——爸,我说我说——其实——是因为我把一切都跟罗斯查尔德说了。”
风胤说着,怯懦地假笑着看着父亲,观察着父亲的表情的变化。
“什么——你说什么——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风步霆的表情紧张地近乎恐惧,双鬓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爸,您别紧张,其实我觉得我这么做是很正确的,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咱们唯一的最佳选择。”
“你快说,你到底都跟他说什么了——”
风步霆猛地起身,一脸惊怒地瞪着儿子狂吼道。
风胤被父亲惊恐地狂怒,着实吓了一跳。
所以也不敢再嬉皮笑脸,转而低着头怯懦地喃喃道。
“我把咱们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几乎都跟他说了——从张进久怎么找的咱们,他和杜觞是什么关系,以及作为幕后黑手的张力,还有那仙酒的作用目的,总之,我是把咱们所知道的,关于二张和杜觞的阴谋全说了。”
风步霆听后一屁股坐回了沙发,双眼空洞无物呆呆地僵在那里。只有冷汗仍不断地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渗出……
“爸,其实我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毕竟现在咱们对于张力,虽然有防范的准备,但始终是我们在明他在暗,这么下去早晚会成为他阴谋的炮灰替罪羊的。既然他对咱们不仁,也就怪不得咱们不义了。所以我想,他张力不是打世工协的主意吗,那就干脆让世工协来收拾他得了。而且世工协那么大的势力,根本犯不着欺负咱们这个颂国的小镖局。咱们的损失,顶多就是失去了张进久这个大客户,这趟买卖白做了。可就像爸您说的,大不了就当出国玩一回了。您说我说的对不对,爸——”
风胤仍略显得意地说着,但看到的却是父亲那复杂的眼神和近乎绝望的表情。
“爸,您,您不要紧吧——”
风步霆呆呆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儿啊——你这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啊!看似狐假虎威借刀杀人,实则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风胤一听心头一紧,酒醉兴奋的意识一下就清醒了许多。
“爸,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
风胤的语气终于表现出应有的心虚。
“儿啊!你想想,以那世工协那么大的势力和地位,能容许一个知道他们秘密,尤其是栽面儿的事儿,这样的人存在吗。杜觞凭那仙酒取得了王匠的地位,那可是当着全世界的面儿,得到了世工协的认可的。如果以后要是世人知道这仙酒实则是毒酒,那不就等于说,世工协被人家当着全世界的面儿给骗了吗。丢这么大的面子,你觉得世工协能坐视不管吗。何况那毒酒究竟有多少人喝了,尤其是世工协的高层,以及那些政府大员皇亲国戚什么的。你知道有多少喝过那酒的,谁喝谁没喝谁会往外说。何况不管这些人喝了或者没喝,老百姓都会认为他们都喝过、都中了那毒酒的毒上了瘾的。那就意味着,这是起群体中毒事件,而且是权贵阶层的集体中毒事件。这无异于瘟疫肆虐病灾横行,无异于政治谋杀篡权夺位的国家大事。你觉得世工协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吗!你觉得一个染上毒瘾的警察,会让人知道他吸过毒吗!”
风胤听着父亲忧虑又显得无奈的分析,顿时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双眼发直傻愣愣着一言不发了。
“再者你好好想想,那天晚上你在罗老师家经历的一切。你觉得那能只是杜觞安排的吗,杜觞能请得动那么有实力的狠角色吗。早就跟你说过,杜觞和张进久只是台面儿上的棋子而已。真正背后的角力,是张力和世工协的高层。就你告诉人家的那点儿东西,人家估计基本早都了如指掌了。你还觉得自己送了人家一个大人情儿了呢是吧,你还真以为那么多大人还不如你一个小毛孩子聪明——”
风步霆越说越激动,毫不留情地批评打击着儿子的年幼无知自以为是。
而此时的风胤被父亲说的,羞愧的恨不得把脑袋扎裤裆里。
不过他仍在心里,盘算着一切的头绪和可能。
“可,可是那张力——世工协的人应该还不知道张力的身份吧。我把张力的身份和阴谋告诉了他们,也算——”
“哼!你觉得经过那晚的恶战,世工协的人还会不注意那个张力的存在吗。恐怕那张力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了。等你去告诉人家,黄瓜菜都凉了。”
风胤终于彻底后悔害怕了。
“那,那咱们先赶紧逃吧,爸。现在走应该还来得及——”
“哼,逃——往哪逃?整个阿美瑞克、乃至整个世界都是世工协的天下,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觉得我们逃到哪里,才能不被世工协找到?”
“那,那爸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风胤的语气近乎哭腔,愧疚恐惧的神情溢于言表。
“唉——让你这么自作聪明的一闹,我们本可以暗度陈仓瞒天过海的可能也没有了。现在只能将计就计,走路一步算一步了!你现在赶紧收拾东西,去找列昂叔叔。然后让他帮忙,送你去学校道罗老师那里。再让他想办法送你出城回国。”
“我走了,那您呢——”
“你不在了,我才可以安心应付他们。否则你就是我最大的累赘最大的顾虑,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用我教你吗。”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收拾东西去。”
“我不,我怎么能不管您的安危自己一个人逃了。再说这祸是我闯下的,我必须要负责到底。我——”
“行了——”
风步霆怒吼一声呵斥住了儿子的倔强。
“你他妈还嫌不够添乱吗!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再不走,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风胤被父亲的怒吼惊得浑身一震,本想再坚持的任性,也瞬间被吓得不敢再声张了。
而就在这父子僵持的时刻,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父子二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风胤去接起了电话。
“Hello,thisis——”
“是风胤吧,我是你列昂叔叔。你父亲在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又暖心的声音。
“是列昂叔叔啊,我和我爸正说起你呢。在、在——他在。爸,是列昂叔叔。”
风胤像是接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至亲的电话一样。
风步霆也激动地接过电话。
“列兄,你这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不知风兄现在那里方不方便,可以的话,我这就去你房间说,你看行吗?”
“行,你来吧,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商量。”
“一会儿见到列叔叔不得再这么放肆任性,大人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就是了,知道了吗——”
风步霆放下电话严肃地训斥着儿子。
“知道了——”
风胤郁闷委屈地嘟囔着回道,可心里却在盘算着待会怎么让列昂说服父亲让自己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