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所有的努力,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今夜又走入风雨,年轻的出路在哪里?
是谁走入我的生活,把梦重新打开。)
因为公司的需要,安阳又来到了灿州。
灿州离不开他,即使他感觉累了,想歇歇了,但是现实要求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只有拖着疲惫的身心,继续踏上寻梦的路。
重新回到这里,恍若隔世,他放佛从一个残酷的战场刚刚返回的士兵,经历了人生生死离别的创伤。
安阳的心中带着无比的失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还是原来的他吗?好些日子没有认真洗脸了,胡子渣滓,眼神中毫无精神,死寂沉沉,整个人好像突然老了十来岁。
走进办公室,把桌子上薄薄的一层尘土擦去之后,他沏上了一杯苦丁茶。
他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他要把近期要处理的事情仔细的通过大脑屡屡头绪。同时他似乎还没有从伤痛中走出来,他需要家庭的温暖,但是这里又不是家,看不到有亲人陪在他身边,听不到嘘寒问暖的话语,他只有静下心来,闻着茶水的清香修养一会儿身心,就当这是一处依山傍水的清凉之所在,炎炎夏日走得累了,小坐一会儿,浅酌一口清茶,沉淀一下太过忙碌疲惫的心灵。
屋子里安静的似乎掉一根针头都能听见。
他喜欢这种感觉,静静的感觉,放松的感觉,仿佛回转到一个洁净而碧澈的世界,洗去铅华浮饰和一切污浊,留下清新自然。
“哀大莫过于心死”
当你真正的失去最爱之后,掏空的心似干涸的心灵,失去了欲望,失去了热情。渴望清风吹散漫天的乌云,心灵反而得到了净化,也许这就是佛法里面所讲的《大彻大悟》吧。
当一个人心情低落的时候,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静静的发呆。
忽然,他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沉寂。
他无力的拿起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通话键。
“喂……”电话对面传来娇柔如滴的声音,熟悉而动听。
是书月!安阳一下子就听出她的声音了。
“你最近跑哪里去了?怎么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呢?”对方语气里带着关心般的焦急。
“哦……”安阳有气无力的说,“真对不起,我回老家了”本来想简单提一下关于母亲的事情,但是还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回老家了?这么久才回来?”书月好奇的问,“那你们做的证件什么时候来拿呢?”
“证件?……哦……”,安阳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努力的想着,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证件。
“对啊,就是你们做的工作证嘛”
想起来,在回老家之前,确实让书月给自己的员工们做了一批工作证,经过这段时间的劳累,他似乎把这事忘却了。
“哦,你看我,真忘了……”安阳带着歉意说。
“这么年轻就健忘了?”书月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她是想跟安阳开句玩笑。
安阳没有理会她这句玩笑话,而是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没事,那我过去拿吧”,他在屋里憋了半天了,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了。
“好吧,那我等你啊”
放下电话,安阳起身就向书月的店那边走。
他没有开车,也没有坐车,他想自己在大街上走走,缓解一下繁重的心情。
刚刚下了点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颜色枯黄的树叶上沾满了水滴,有几片叶子时不时从树上飘落下来,散落在地上,天气凉了,秋意更浓,路面上偶尔有些水洼,行人都踮着脚绕开了。
时不时过来一辆汽车,车轮胎带的泥土溅到了安阳的裤子上,他也没多大在意。
他正沉浸在失去母亲的巨大阴影里,沮丧萎靡,来到这座城市,更加觉得孤立无助,事业上的成功与失败,人跟人之间的得与失,在他的眼中似乎向风儿一样无足轻重了。
轻轻的推开广告装饰公司的门,书月一个人正在那里等他,见他进来,连忙热情的招呼。
“呦!……”书月吃惊的打量着安阳,一些日子不见,他的变化咋这么大呢,消瘦的面容,一脸的憔悴,怎么跟以前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地。
“最近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书月关心的问。
这简单的问候,让安阳冰冷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流。
“没什么……”安阳无精打采的应答“瘦了好多哦,到底怎么了?电话为何打不通?”书月继续关心的问,语气里带着焦急。
通过前两个来月的交往,她和他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么问也不为过。
“哦,在老家我用的是巴州的号,可能灿州的号码就打不通了吧……”安阳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回答出了什么事,他确实没有将巴州的号码告诉过书月。
“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对我你还隐瞒吗?”书月似乎有点生气了,她感觉他一定有事。
“没……”安阳连忙回答,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告诉她也无妨,“是……我,我的母亲去世了……”
安阳情绪低落,他不知道告诉书月这些有何意义?
“啊?对不起啊,”书月听后心生歉意,她不该触动安阳的心事。
她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大男孩,这么年轻就失去了母爱,不免替他伤心,她对安阳的感觉很好,虽然带着一副近视眼镜,但文弱中带着坚强,可是再坚强的男人没有了母亲的爱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再看安阳满裤腿的泥巴,书月的怜悯之心顿起。
“安阳,你的裤子咋这么多泥啊?换下来我帮你洗洗吧”书月说,绕过那个头疼的话题,避免了尴尬。
安阳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腿,确实上面已经沾满了泥点,这个女人真够心细和善良的,他急忙用手打了打裤脚,一边紧张的说:“哦,不……不……不敢劳累您……”面对女人的关心,他显得手无举措的,“我一个男人家,这点脏也算不了什么……再说……这里又没衣服……可换。”
看到安阳有些难为情,书月又说:“没事的,我这还有我家那口子的衣服,先别管那么多了,临时换上穿一下吧”
她家那口子?也就是他的男人吧,那应该是多么幸运多么有福气的一个男人呢?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未知面的男人,安阳的心口就有点隐痛。
不论如何,他怎么也不能穿人家的衣服。
不过书月的关心和姐姐般的照顾倒是让安阳心头暖流涌动,也许是在他乡异地,也许是好久没感受母爱般的关怀了,也许是听到他的男人两个字产生了嫉妒,总之最终不知究竟为什么,安阳的心头一酸,眼泪竟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木然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书月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有点慌乱,男人有泪不轻弹,这个男人感情好丰富啊。“你别哭了好吗?对不起,是我又让你伤心了”
“没有,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安阳抹了一下眼泪,苦涩的干笑了一下,“我有点失态了。”缓了缓神儿,他继续说:“你把证件给我,我拿回去看看吧”
他不想在这停留下去了,他怕自己继续出丑。
书月虽然很关心他,但是她又不知以自己的身份如何更好的安慰他,只好说:“衣服真的不换了?”
“谢谢,谢谢,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书月也没有继续勉强,“我这就去给你拿”
拿了证件,安阳拒绝了书月要他坐下喝点茶再走的邀请,快步地走出书月的工作室。
离开前,书月不停的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望着安阳远去的身影,书月驻足了许久,奇怪,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不单单是一种惺惺相惜,似乎还带着一股落花流水般的忧伤。
晚上,书月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的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安阳的影子,他斯文的外表,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清瘦高挑的身体,都在她内心荡漾起一种春水般的波澜,她很同情他的遭遇,虽然她们都是奔三十的人了,不过她们的心态都跟孩子一样,想到自己的母亲,一直把自己都当成小孩子,那是多么的温馨,相比之下,安阳又是多么的可怜。
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书月竟然有一种安慰他的渴望。
是的,她想关心他,就像关心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嘘寒问暖。
她拿起手机,不过,她犹豫思索了一会儿,她觉得打电话不太合适,还是给安阳发条短信吧,说什么好呢,如果唐突的发一条关切的短信,是不是有所不妥呢。
书月想到这,她的脸开始发红,最终她觉得还是发一条普通的短信比较好,于是她按动手机键盘,编辑了这样一句及其平常的话:“证件看了吗?怎么样?”,然后发了出去。
她的心里开始扑腾扑腾的敲小鼓,她不知道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过了大概五分钟,就听见‘叮咚’一声铃响,短信竟然回复过来了,书月激动的打开一看,上面写道:“书月,我仔细的看过了,很不错。今天在你的店里我失礼了,谢谢你”
虽然只是平淡的回答,书月也感到十分的高兴,她快速的回复着:“谢我什么啊。只是我感觉你好可怜哦”
“是可怜吗?也许吧,我有些茫然,也没有了目标”那边的短信快速的回了过来。
书月看着短信的内容摇了摇头,她理解失去亲人对一个人的沉重打击会有多重,自从她跟安阳相识以来,她就不知不觉中把安阳当做一个知心的朋友,可以说‘情同兄妹’,她不能看着他堕落沉沦,她要给他鼓励,给他安慰:“别,你是个很坚强的男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坚持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谢谢你鼓励我,你是个好女人”
“你也是个好男人,我们都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书月继续安慰他。
“好人都一生平安吗?未必,我母亲就是个好人,却苦了累了一辈子”
没想到一句话又勾起了安阳的心事,书月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安阳真够孝顺,以至于痛的不能自拔,还是继续安慰他吧:“既然人已经走了,就不要再想了,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就想不通……”
“别乱想了,你可以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做。或许能改变心情”书月极力劝说着安阳。
“做什么呢?我对什么都没兴趣了”
看着这条短信,书月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这个男人,真够固执的,安慰了几句,一点效果都没有,难道就这样任他萎靡不振下去吗?书月沉思了一会儿,不,我得想办法把他从阴影里解救出来。可是有什么好的法子呢?她的脑子飞快的转着,突然,她的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好办法。
仔细分析了一下她的这个办法,她觉得很不错,于是她话锋一转,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发了过去:“你不是说过挺喜欢开车的吗?你开了几年了?”
“我也是刚学会不久,也就一年的驾龄”
“我看你开的挺熟练的,我也想学开车,你愿意教我学开车吗?”书月大胆将心中的这个计划讲了出来。
“我怕我没时间啊”
“抽时间吧,早上或者晚上下班之后就可以啊”
显然对方犹豫了一会儿,因为过了几分钟,对方的短信才过来:“跟我学开车,要交学费的”
哈哈,这个安阳,书月明显感知到对方心理开始松动了,这句话似乎是在跟她开玩笑,也带着些幽默。
书月跟着一阵窃喜:“没问题,学费就免了,请客还不行吗”书月又发了一条短信。
“你真的要学么?”
“当然,我是认真的,早就想找个陪练了”
“嘿,那好吧”
“那就从明天早上开始好吗?你来接我,行么?”书月直截了当的回信说。
“时间呢”
“六点整”
“好吧,试试看吧”
哈哈,成功了,书月为自己设计的“拯救计划”心奋不已,而且还有人教自己学车了!。
第二天早上6点钟,天刚朦朦亮,空气中漂浮了薄薄的一层晨雾,早晨的空气清新而带着秋天的寒意,安阳已经有好多日子没有享受这么清爽的世界了,他开车来到书月的工作室,书月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今天的书月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休闲运动服,头发扎个小马尾辫,脚穿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看上去飒爽英姿,好有活力。
把书月接上车,一股女人的清香也跟着飘了进来。
“今天穿的好像运动员”安阳对书月的穿着表示肯定,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书月,安阳显得有点紧张。
“是啊,学开车嘛,”书月嘻嘻一笑,“我没想到你能真来”
“我怎么能失约呢?”安阳古板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又严肃起来:“既然答应了你,我就要努力的做好”
“呵呵,早上空气真好”书月随意说着。
“是啊,晨练的感觉是不错”
“我把你当成我的晨练的教练好了,以后每天都要陪我练车哦”书月开心的向安阳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时她发现安阳也正在看着她,四目相对,双方竟然都有点心潮澎湃。
车子开到城市郊外的一条刚修好的公路上,这条公路刚修完,还没有正式通车,路面宽阔,没有车辆,正是练车的好地方。
说起来,安阳的驾驶本刚考下来一年多,当初教练指导自己的那些技术要领他还清晰的记得,这次正好教给了书月。
他让书月坐在主驾驶座椅上,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座椅上,从挂档、起步到百米换档,他在耐心的指导着她。
一个认真的学,一个专注的教。
一直到7点半,第一天的晨练圆满结束。
书月偷偷的发现,安阳教的很认真,整个早晨谁也没提伤心的往事,她希望围绕安阳周围的阴云尽快的散去。
以后的两个来月,安阳在每天早上都会陪书月来练车,书月的开车技术也飞快的提高,基本上可以自己慢慢的开车了。
有好多时候都是书月买好早餐带给安阳一起吃,最让书月感到书月慰的是,安阳的气色渐渐的好转起来,安阳的内心丧母之痛的阴影正悄然退去。
安阳很感激书月,她感谢书月在这段最灰暗的日子里陪他一起度过,尽管只有早晨在一起的1个多小时,但是每天都可以有个良好心情的开端。
一个来月的坚持,他们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不过,书月发现自己对安阳的情感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起初她只是想帮助他,现在呢,如果一天没有联系他,她的心竟然有了牵挂,她担心他是否又要消沉下去了,她担心他是否会遇到了什么麻烦,甚至她会担心他对她不好……,这种变化却让她感到了恐惧,自己可是有丈夫的女人了,在她传统愚昧的婚姻道德观里,对婚姻对爱情忠诚是最高尚的美德!她岂敢有任何想法?
所以她不敢跟他谈论更加深层次的问题了。
可是那种心心相通的感觉总是表露的那么自然和真诚,他带给她轻松,也带给她牵挂、惦记、等待和期盼,不需要刻意的修饰,那是由心而发的自然而然的呼唤。
难道,真像‘前世今生’里所说的,他就是她前世未尽的“缘”吗?
佛说过,“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回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是不是这样的呢?
是啊,缘,让相遇变的美丽,缘,又让友谊变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