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正月初八,卖手机的专门店才刚刚开业,安阳马上买到了一部新手机,这期间,因为没有了手机,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也包括书月,他的心已经随着同燕姿的争吵而荒废,按理说,正月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但他每天不想去会朋友,也不想去串亲,他一天到晚就是沉沦在电视机前,燕姿也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一个人将自己独自封闭起来,算是厚着脸皮赖在家中。
等他把手机卡重新安装在新买的手机上后,他看到一大堆的短信如纸片飞舞般显示到手机上,他一条一条的翻看着短信,除了有几条是同学朋友们的新春祝福之外,剩余的竟然全部都是书月来的信息,安阳心里既紧张又兴奋,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仔细的阅读着短信的内容:正月初一凌晨33分:“等你这么久,怎么没有见到你的信息呢?”
正月初一早晨5点:“你到底怎么了?急死我了,我彻夜难眠啊”
正月初一上午10点15分:“快回话啊”
正月初二早晨7点10分:“讨厌,你就这么忍心不理我了吗?”
正月初二晚上19点30分:“我快要等疯了,你再不理我的话,我就真的就会疯了”
正月初三晚上23点:“又等了一天了,还是没有你的消息,你到底怎么了?你真的这么绝情,真的我如此担心吗?”
正月初四晚上21点18分:“你是个大骗子,伪君子,我就知道到头来你会甩掉我不管,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我恨你!”
……
最后一条短信是正月初八早上8点多发来的,书月在短信里这样写道:“转眼春节就要过去了,我从老家又回到了市里,你还是没有出现,我彻底的绝望了,你怎么忍心折磨的我如此憔悴,你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真的绝情而去?不管怎样,只要你平安就好,我永远祝福你。”
安阳饱含着眼泪读完了书月发给他的每一条短信,他的心由不安渐渐转化为沉重,一颗愧疚的心在不停的颤抖,都怪自己只顾陷入到家庭纷争的失魂落魄中,而忽视了书月的感受,无意中带给书月多少牵挂和担忧。
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及时的告知书月,解释曾经发生的一切,此时发短信已经显得不够痛快,那么给书月打一个电话是他最迫不及待的选择。
“喂?安阳,是你吗?”当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书月温柔熟悉而带着焦急的问候时,安阳也早已经心潮澎湃。
“书月,是我,对不起”安阳说话都哽咽了。
“先不要说对不起,快先告诉我,你最近跑哪里去了?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显出焦急的情绪。
“书月,对不起,我没有事,就是……手机坏了”安阳不想让书月知道自己跟燕姿之间的争吵,为了不让她揪心,他只好撒谎了。
“手机坏了?就这么简单?”书月感到怀疑和吃惊。
“嗯,真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干嘛平常不坏,偏偏在大年三十的半夜坏了呢?”
“真的就是这样”
“再说一次,真的就是手机坏了?”
“真的”
“好,我明白了,安阳,我再也不会理你了”书月带着失望的口气说。似乎她知道安阳在故意撒谎。
“你怎么会这么说”安阳感到不可思议,惊讶的反问道。
“我能不这样说吗?是该我退出的时候了”
“书月,你怎么越说越远”
“本来就是,你已经不在乎我了,我已经是多余的了,我还赖着有什么用?”
“不是不在乎你,是真有苦衷”安阳知道自己错了,无意中把书月伤害的那么深,可是怎么解释才对呢。
“你还有苦衷?我的苦衷谁在乎?你不知道在你销声匿迹的这几天里,我急的头发都要变白了,可是你呢?你理解我了吗?你连借个手机联系我一下都没有,还找了一大堆理由来搪塞我。”对方在电话里似乎要哭了。
“我没有出过门,借谁的手机去?”安阳辩解道。
“算了,不要解释了,想联系我的方式有很多,是你根本就没想过,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书月的话似乎很有道理,难怪她真的生气了。
“书月,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安阳还在强词夺理。
“好,你生气吧,我刚说了几句,你就不耐烦了是吧?我退出还不行吗?阳,你让我这次太失望了,你彻底想想,你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吧”
“书月,对不起……”
没等安阳把话说完,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书月将电话挂断了。
等安阳再把电话打过去,电话里提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安阳木然的呆在那里,书月又用同样冷漠的方式折磨着他。
其实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书月说完呢,那凤源古镇的约定,他们还需要再商量着准备一下,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心里话没有倾诉,他们在电话里只顾吵了,真悲惨,连什么都没有交流,难道他们之间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不行,他不甘心,他还要给她打过去,可是一连打了十几个,都是提醒关机,他开始心灰意冷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痛苦的摇着头,同时心里开始深深的自责。
就这样,一连几日,书月的电话就是打不通,这下安阳由失望变成了绝望。
在这样一个闹新春的日子里,一个男人和两个相关的女人同时产生了纷争,怎么会不让人闹心?
安阳从此可以说是一蹶不振,他更加封闭自己了,他很少出门,如果孩子在家的时候,他就陪着孩子玩,他尽可能的多给孩子一些爱,要知道,过了正月,他可能就要执行那刻骨铭心的一次行程,那个遥远的凤源古镇,在向他们招手,他不可能再后退,他已经深深的伤害过书月许多次,且一次次让书月失望,这次,他不能再辜负了书月,为了一份承诺,他必须带书月走,满足书月的愿望,他要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否则距离就会让他们产生隔阂,甚至相互猜疑,相互吵架,所以,他必须做出走的抉择了,他相信书月也是这样想,虽然书月还在跟他赌气,还是没有理会他。
他知道,这样的抉择意味着什么,他最对不起的应该是孩子,如果孩子长大懂事后知道这一切,那么孩子会怎么看他这个父亲?她会理解父亲的苦衷吗?她会理解父亲的爱情吗?如果孩子不理解他,那她肯定会怨恨他这个自私的爸爸,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认他这个毫无责任心的父亲,如果是那样,就显得太残酷了,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让现在的自己多陪陪孩子吧,也算是给孩子的一种补偿。
为了这次逃亡,他甚至早早就开始准备行囊了,家里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全部带走,况且他也不想带走什么,他最想着孤零零的走,说不好听点就叫净身出户,他只是把他的毕业证书和一本厚厚的相册装进了行李箱中,然后再也想不出有什么可带的了,有时候他也想过跟燕姿说离婚或者分手,可是如今他想着没有必要了,如果冒然说出口,无非是给对方更深的伤害。他这一走,就能给燕姿说明了一切。
书月一直还是没有联系他,但是他坚信这不过是书月对自己的暂时的赌气,他知道书月是因为爱自己太深了,才对自己误解那么深,只有真正爱一个人,才如此让她重视他的销声匿迹,他相信误会一定会解除的,给书月一段时间,平静过去,自然而然的她就会再继续联系他了。
他相信书月也一定在为两人商定好的逃亡做准备,他甚至预感到这几天书月的短信或者电话就要来了,他预想到书月第一句告诉他的话就是“我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想着这一天正渐渐临近,安阳的心就激动不已,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书月的电话一直没有来,给她打电话,还是提示关机,眼看着正月就要过去了,书月还没有联系他,他感到茫然和焦急。同时他又感到了失望,变了,书月一定是变心了,或者是遇到困难变卦退缩了,看来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是过眼云烟,都不会经得起现实残酷的考验,她一定是舍不得离开孩子,最终还是舍不得离开那个男人和那个家,可是,即使你舍不得走,也要告诉我一声才对嘛,为什么非要躲避我这样远远的,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脆弱的不堪一击?
安阳惴惴不安的又给书月一直发了无数条短信,但是令他失望灰心的是,书月仍然是一条都没有给他回,安阳这才彻底绝望了,他的痛苦煎熬竟然换来了一个女人冷漠的杳无音信,难道他们之间那深厚的感情竟然在距离和时间的考验面前而突然变得荡然无存?
不,他不会相信,不会相信书月这样一个柔弱善良的女人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冰冷和绝情,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几天的不理睬?不会的,书月不会那么小肚鸡肠的女人,她即使是给自己赌气,也不会最终不理睬他。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他一天半天的还真是想不清楚。
于是安阳就这样痛苦煎熬的等着,因为担心错过书月来的短信,他把信息的铃声故意调到了最高,这样的日子一直等到了二月初四的下午四点多钟,安阳的手机突然叮铃的响了一声,情况才有所改变。
听到短信的声音,他希望这次来的短信再不是垃圾广告或者同学间的问候,拿起手机一看,果然令安阳激动不已,是书月来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短信,想象着书月短信内容,一定令人兴奋。但是,当他打开短信一看,顿时顿时傻眼了,短信的内容让他触目惊心:“阳,记住这个时刻,正月月二十五16点10分,妈走了”。
什么意思?……?安阳担心的出了一身冷汗,这短信的意思,不就是……是说书月的母亲去世了?
顿时,安阳除了对书月的误解的懊悔,就是一阵心寒,他焦急的想知道这消息是不是准确的,不,书月的母亲还那么年轻,走的也太快了,他颤抖着双手,焦急的回了短信:“妈是怎么走的,什么原因?”
那头似乎很忙,过了好大一会儿,短信才回复过来:“妈妈因心脏病发作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确认是老太太永远的离开了人世,安阳心目中立刻浮现出老太太那和善的脸容,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人生的无奈,他又想到自己的母亲,难道好人都要经历苦难后早早的离开人间,难道社会都把不公平留给了那些最善良的人了吗?他替书月悲痛,替所有的善良的人伤心,他知道书月一定在带着悲痛忙碌的为母亲处理后事,他不想再打扰她。他很想飞过去为书月帮忙,办理丧事,但是他没有合理的身份,他知道即使去了,也无能为力。
他此刻只能一筹莫展,只好用短短几个字给书月回复道:“月,对不起,节哀吧,保重身体要紧,是我不好,月,真对不起……”,短信发出后,安阳长嘘了一口气,但愿书月能理解他。
此刻,我们的书月正跪在母亲的灵位旁,这几天的劳累及悲痛让书月整个变了个人,她真的没有想到母亲才搬到自己购置的大房子里住了才仅仅3个月,就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命运真会开玩笑,那天母亲身体不舒服,她以为让母亲在医院住上几天就会好的,但是住院住了一周后,母亲的病情反而恶化,她永远忘不了母亲心脏发作是那种痛苦的表情,她看到母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医院的抢救室里抢救,妈妈说:“书月,我这样喘下去会憋坏的。”
书月紧紧拉着妈妈的手,她感到妈妈的手在颤抖,“妈,你要挺住啊”她哭着说。
妈妈拉着书月的手,一边大口的喘气一边竭尽全力的说:“孩子,妈恐怕快不行了,”
“妈,您别这样说,您要坚持啊”书月握着妈妈的手,含着眼泪心疼的安慰着妈妈。
妈妈无奈的闪过一丝笑容,又断断续续的说:“孩子,答应妈妈一件事”
“嗯,”书月一边点头,一边抽泣着对妈妈说。
妈妈环顾了一下四周,陪在自己身边的,有书月的爸爸,高长斌,儿媳妇,外孙子,由于儿子在外出国,还没能来得及赶回来,十分遗憾。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遍亲人们,然后用微弱的语气嘱咐书月说:“孩子,你答应妈妈,要跟长斌一起好好过日子”
书月痛苦的摇了摇头,但是她看到妈妈那期待的眼神,转而又开始不停的点着头,她自己内心的秘密只有妈妈知道,只有妈妈能够理解自己,但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妈妈临终都不会忘记嘱托自己。
看着女儿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妈妈似乎满意放心了,她又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歇了一会,又带着微弱的气息对女婿高长斌嘱咐道:“长斌,你记住,你要善待书月,以后别吵架了,好吗?”
高长斌并不知道底情,他连连点头答应,“妈,放心吧,我会改的”
看着他们都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妈妈这才放心了,她又用最后的眼光看着丈夫,伴随着她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亲人,她这一生算是老伴儿的一个负累,幸亏有了老伴的照料,她才坚持活到今天,如今,她真的不行了,她最感谢的人就是她的男人,她没有尽到女人服侍男人的职责,虽然她心里清楚老伴儿从来没有埋怨过她,但是这更激化了她内心的愧疚,如果有来生,她仍愿意做一个健康的女人,来陪伴他,伺候他,可惜,今生不行了,她已经严重虚脱,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她勉强对着老伴儿挤出几个字:“对……不……起”,然后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妈妈,妈妈呀!”书月握住母亲的手嚎啕大哭,到临终,妈妈也没有将自己的心事给高长斌透露,证明妈妈内心是清楚的,她理解女儿,理解女人,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够回心转意,希望女儿有一个幸福稳定的家。
“妈妈,你走了,女儿活着就更没有意思了”此时的书月独自一个人安静的跪在妈妈的灵位前,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脸色苍白,眼中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她用黯淡无神的眼光盯着灵位,妈妈的黑白色遗像放在灵位后面,像片上的妈妈正用和蔼的目光微笑着看着自己。
“妈妈,你知道女儿是多么的孤独,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您又离开了我,妈妈,女儿还没有尽到孝道,您突然就走了……”
是啊,母亲用带病的身体将她和哥哥从小拉扯大,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如今,正当是儿女尽孝的时候,母亲却离开了,难道是母亲预感到了女儿即将的私奔,不会的,妈妈,即使女儿自私的离开,也会将您二老的未来安顿好,女儿甚至已经准备了一部分钱在合适的时候留给您二老,但是事实还没有发生,母亲就遗憾的离开她而去了。妈妈,一定是女儿让你失望伤心了,妈妈,是女儿太单纯太傻了吗?妈妈,你这是用生命换来我的幸福啊,女儿会珍惜的。
这时候高长斌走了过来,他安慰妻子道:“别在这冻着了,你已经几天不怎么吃饭了,起来,到屋里暖和暖和去”。说完,就开始搀扶书月。
这么多天来,丈夫高长斌一直努力的看护着书月,他知道妻子此时很悲痛,书月的身体并不怎么好,他也担心书月由于伤心过度再发生什么不测,尽管他没有理解透岳母临走时的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岳母,要好好照顾书月,在这关键的时刻,正是他做为一个大男人有所表现的时候,于是他跑前跑后,极力帮助书月的家人为岳母*办后事,同时,他也不会忘记时时安慰体贴一下书月。
面对高长斌这段时间的细心照顾,触动了一个本来深陷悲痛的女人的心,她本来对男人已彻底的失望,可是女人的心又是脆弱的,受伤的心灵哪怕是得到一点点的呵护,再冰冷的心也会被融化,她开始动摇了,也许冥冥之中早有天定,她是高长斌的女人,即使是想逃脱如今也浑身乏力,妈妈临终的话不断的在书月的耳边回荡,跟高长斌好好过日子,是妈妈的心愿,也是妈妈的遗愿,她已经答应了妈妈,怎么能出尔反尔,也许这都是命,她不得不认命,她只有麻木的继续生活,找回往日的平淡,平静,压抑,只不过她这样做会让安阳失望了,但是没有办法,如今书月已经完全沉浸在悲痛与麻木之中,爱情已经成为一个遥远的梦,她对爱情再无他想和奢望了。
“来,书月,喝点雪梨水吧”
高长斌不知从何处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水,心疼的对着一脸悲痛的女人说。
书月还不知道,这碗雪梨水是高长斌自己亲手为她熬制的,自从上次跟书月吵架之后,高长斌也意识到他身上的不足,他想从前对自己的女人照顾的太少了,确切的说可能自己从来没有体贴过妻子,难怪妻子对自己不太满意,如今,正是他讨好女人的时候,他想竭尽全力让女人从悲痛中化解出来,同时换回女人的心。
书月吃惊的看着她的男人,他的变化让她心中一颤,也让她对他有所愧疚,不过,高长斌的行为只能让书月感动,而不是打心眼里触动,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如何再讨好她,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善感的女人了,她的心已经随着妈妈的离去而死去,她的心死了,已经随着妈妈的遗愿彻底的死掉了,她现在只是披着一张空壳活着,她哪里也不想去,她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为妈妈守灵守孝,她感叹妈妈没有福气,本来该享福的日子却突然离大家而去,如今她能做的事情就是每天都为母亲祈祷,直到母亲去世后那七七四十九天陪灵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