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斌苏醒后三天,正值休息日。清晨,一轮橘红色的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给笼罩在氤氲迷雾的大地涂摸上了一层霞光,虽是冬天,浓重的白霜盖住了院内的花草。然而这丝丝缕缕黄灿灿的光亮驱散了雾障霜凝朦胧的早晨,尤如穴居久了的生灵凝聚的血液重又活跃起来了。
阴冷了一段时日的冬天,乘着这明媚的亮光,几乎家家户户皆争先恐后洗衣搓被单,翻晒被褥,成为一道有中国特色的城市风景线。
张小萌吃过早饭后,抱着诸葛斌,在暖意融融的阳光照耀下,和刘宝珠一道带着虔诚的心情来到静安寺。刘宝珠特意事先向虔诚的信佛之人打听过,了解一些寺里还愿的规矩。
来到静安寺门前,两人高抬右脚跨进门槛,沿着香客进香的路线来到大雄宝殿。进入大殿,刘宝珠在殿中的功德箱中投入一百元,向旁边的小沙弥请了九炷香,她左手拿香,右手拿烛,待香点好后,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顶作揖,作揖后,呈水平角度把香插入香炉里。插好香后,刘宝珠双膝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什,手心处呈空,高举过头顶,向下至嘴边停顿默念,再向下至心口,再次默念,再摊开双掌,掌心向上,上身拜倒。她肃静地做完这些后,起身向站立一旁的张小萌示意,张小萌交过孩子,按照刘宝珠的样子,虔诚地在佛前还愿。
刘宝珠待张小萌做完仪式后,抱着孩子来到殿中一个小沙弥的面前,弯腰施礼,温声道:“小师傅,请问贵寺的方丈元德大师今天在寺里吗?前几天,我家孙子有些异常状况,来寺里上香请愿,偶然碰见方丈大师,有幸得大师指点并施以援手,现在孩子好了,今天特地来还愿。不知能否再次见见方丈大师,好当面致谢?还请劳烦通报!”
那天的事情在寺里传开了,虽然这个小和尚那天不当值,也多次听说过前后梗概,不少和尚都说不轻易示人的方丈对这个孩子不一般。
小和尚听到刘宝珠的话后,急忙回礼道:“施主,请稍候,容我禀报一声。”随即跟另外一个小和尚交代几声,就向内堂禀报去了。
过了十来分钟,那个小和尚回来了,走到刘宝珠身前,躬身施礼道:“施主,方丈大师有请,请随我来。”
刘宝珠欣喜道:“多谢小师傅,还烦请带路。”
小和尚回了一句“不必客气”后就摆了一个引路礼,走在前头带路。
在寺里穿行了几分钟,他们来到一个单独的院落,院落里绿树成荫,冬日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其中有几颗榕树,根如蟠龙,皮若裂岩,像个百岁老人,捋着长须,一看就知道年代较为久远。
小和尚在门口站定,敬声禀报:“方丈大师,三位施主已经带来了。”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年纪不相上下的小和尚打开门,唱喏施礼道:“方丈大师有请。”然后示意带路的小和尚离开。
带路的小和尚离开前,刘宝珠再次向他致谢。
进入方丈大师修行的禅室,就看到元德大师正端坐在蒲团上,慈眉善目,脸带微笑望向入口处。
刘宝珠见状,急忙朝张小萌示意,快步来到元德大师跟前,深施一礼,恭敬道:“多谢大师前几日指点,现在我孙子已经恢复如初,今天特地来还愿,并当面致谢大师。”
元德大师起身,来到刘宝珠面前作虚扶状,和声道:“施主不必多礼。令孙乃是有福之人,佛祖定会保佑。”并待刘宝珠直身后,示意小和尚看座。
刘宝珠直起身子后,提起放在一旁的篮子,递向元德大师,恭声道:“方丈大师,这是我们带来的一些新鲜果品、素点心,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方丈推拒了几次,看到刘宝珠很是坚持,方才接过转交给小和尚。
刘宝珠听闻元德大师先前说孙子乃是有福之人,一头雾水,遂小心翼翼地进行旁敲侧击,奈何元德大师守口如瓶,回答的滴水不露。
言语来往间,不知不觉已过近一小时,刘宝珠不经意看手表,才知道来了不短时间,经过刚才的一番试探,已看出元德大师不会透露原因,遂起身告辞:“方丈大师,已打扰不少时间,我们这就告辞。另外,我丈夫由于工作关系,今天不方便前来,改天他定会登门拜访。”
元德大师一听,就知道这家人还是想知道原因,心里苦笑不已,欲开口推辞。
话说诸葛斌自从进门后,就一直在打量室内布置。房内东边有个窗子,窗子下的木桌有副围棋,上面散落几个棋子。西边一角摆着一套书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以及两三本佛经。北边就是一张较高的木塌,木塌算是有二层,较高一层应该是方丈睡觉用的,寝具就干净、整齐地摆放在这一层角落,较低一层上面只有一个蒲团,方丈此刻正端坐其上,方丈的正前方不远处有几张不高的椅子,中间有个小茶几。看来,这应该是方丈的起居室兼禅修室,面积虽然不小,但是朴实无华。
环视一圈,将房间布置打量完毕后,诸葛斌就仔细观察起方丈大师本人,上次由于昏迷,只听过他的声音。只见方丈大师须眉皆为花白,宝相庄严,双目精光闪烁,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气修为身后。他光着头,头上有九个戒疤,脖子上戴着一串佛珠,色呈深褐,闪着光亮,身上内穿一件明黄色僧衣,外披镶着金线的红色袈裟,盘腿坐着蒲团上,左手转着一串小佛珠。
观其言,察其行止,诸葛斌知道方丈大师乃是一个有德行的佛门高僧,内力修为也颇为深厚。从方丈大师和刘宝珠的话语中,诸葛斌就明白奶奶想从方丈这里知道自己陷入昏迷而又苏醒的原因,而方丈大师显然知道一些但又不想说出。方丈大师乃是他重生后看见过的第一个具有内力修为的人,他很感兴趣。
这时看到方丈大师欲开口拒绝刘宝珠,诸葛斌就在妈妈张小萌的怀里挣扎,口中咿咿呀呀着,闪亮闪亮的眼睛望着方丈,作势欲扑。
张小萌明白儿子的意思,但是又怕唐突了大师,遂用手扶正孩子,轻声道:“斌斌,乖,这时方丈大师,乃是高人,不能这样的。”
方丈见到这幅情景,耳中听到张小萌的话语,不禁手捋胡须,微微一笑,接话到:“这位施主,无妨无妨。上次老衲也说过,老衲与这孩子甚是投缘,老衲也想抱抱。”说完朝张小萌施礼告罪,张开双手停在空中,张小萌见状急忙把诸葛斌交到他手中。
方丈大师抱起诸葛斌,仔细地看着,发现诸葛斌的眼神很亮,很特别,似乎有种沧桑感,也有一种充满智慧的感觉,让他很是讶异,不知道未满周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一种眼神?不过他联想到孩子身具内力的事情,也就释然了,佛家本来就有慧根一说。
方丈大师还发现,诸葛斌的肤色比以前更加有光泽,肌肤光滑如玉。他拿起诸葛斌的小手,运气探查了一下,发现体内再无散乱的内气,他自己发出的探测内气如泥牛入海,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他判断,孩子的内伤已经好了,修为更上一层。
这时候,诸葛斌另外一只手伸向他的下巴,抓了几根胡子,还拽了拽,很是好奇的样子,急得旁边的张小萌连忙解开他的手,放回原位,并向方丈大师告罪。
方丈笑呵呵地摆手说:“无妨,孩子天真嘛。”
就在这时,他耳中似乎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元德,此子与我佛有缘,他身上此番遭遇的内情,若其家人再次问起,尔就找个由头,稍稍透露,令其安心,切记切记!”
方丈大为诧异,何人说话啊?抬头四下看了看,并运功探查了周围一番,没发现可疑人等,看到刘宝珠屋内其他人的样子,显然他们没有听见这句话,怀中的孩子正咬着小手,张口笑着,纯真地看着自己。
“看来自己是幻听了,年纪大了,就算身具内力修为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啊。”方丈大师暗自嘀咕道。
其实这是诸葛斌运用鬼谷门一种内气运用的一种小技巧—腹语。先前他揪着方丈大师的胡子,就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再以自己前生的嗓音凝声成线,似真似幻,传到方丈大师的耳中,以防露馅。因为诸葛斌不想家人过于担心自己,又不想自己的事情过于暴露在家人面前,所以有此一番类似恶作剧的行为。
张小萌怕儿子再次无礼,遂示意大师,抱回儿子诸葛斌。
刘宝珠再次施礼致谢后,转身告辞。方丈大师送至禅房门口,目送离去。
方丈大师回到室内,静坐在蒲团上,闭目潜修,突然他睁开眼睛,低声道:“不对啊,刚才那句话老衲听的很真切,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是幻听。怎么一回事呢?在场只有五个人,禅房周围也没有可疑之人,怎么只有老衲一人听到呢?”想了许久,也不得要领。
最后他眼睛一亮,“难道是佛祖的指示?要不然怎么这么真实呢?一定是这样的。”他随即连念几声“阿弥陀佛”,对佛祖越发虔诚,礼佛之心越发重。
方丈大师暗下决心,须遵照佛祖的指示,日后定要对这孩子多多关注。此刻,诸葛斌也不会想到,之前一番作为会为他日后的事业带来不小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