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
火树铁流2015-10-27 13:202,528

  天有把这张在梅梅奖状后面找出来的存折拿到镇上的银行里,把上面的两万元都取了出来,给梅梅买了些营养品,剩下的先存起来,等着以后再用。

  他对那天他妈给他托的那个梦一直迷惑不解,但他对谁都没有说,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说。现在的他,在刘家岭的地位是那么的低下,他已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一个怪物了。

  有时候他还想起“满塬红”,想起他那个时候的懦弱,想起她一心想要嫁给他,而现在,即便自己同意和她好,和她过下半辈子,她也不可能再和他来往了。那么,那个时候他的坚持,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世界上,现在,除了两个孩子以外,谁会在乎他刘天有?以前他有那么多的亲人,朋友,这个时候这些人都哪里去了?他做饭时这样想,他洗锅时这样想,他在酷热的阳光下干一个人干不了事的时候他这样想,慢慢地,原来生活中的那些附加物就从生活的本质上剥离了开来,湮灭在他的记忆深处。什么亲人,什么朋友,你的生活只有你自己。

  梅梅恢复地很好,但离拆去石膏绷带还有一长段时间,她已经可以拄着拐子在院子里跳着走路,也可以在建平的帮助下大小便了。天有想借这个时间去再找点活干,再挣点钱。

  他打电话问天家和天鹏的新宅几时动工,两个他的兄弟都吱吱唔唔,推推脱脱,他又问村里其他人可不可以让他给他们建修新宅,也都被拒绝了。他不死心,又到附近几个村子里联系活,都被直接拒绝了。他想,在这片塬上,他刘天有是不可能再包来工程了。

  他又到砖场去,希望继续在砖场里干。砖场老板拿了一百元钱,说这是上次没给他结完的工钱,让他以后别再来了。这个结果他在意料之中,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少难堪。

  转了几圈后,天有彻底失望了。有时候,坏名声比好名声传播得更快、更远。天有一想到以后在这块生他长他的土地上,他再也不能靠他的力气在这里养活他自己、养活他的娃娃,心里就不由地悲伤,那种悲伤就如心被掏空了,胸腔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到了离开。但是,现在还走不了。

  梅梅的伤还没有好,“伤筯动骨一百天,”梅梅受的是重伤,即便是小孩子恢复得快,怎么也得个三四个月吧,或者至少得半年吧。

  这半年能干什么呢?

  天有又想到了自己的鸡场,那个他投资了那么多钱却一只鸡也没养成的鸡场。可是,再启动一次,谈何容易。不说他现在没有钱,也不说他还有银行里的贷款,就只劳力这一项,就把他限制得死死的。俗话说:一堵墙难遮四面风。他刘天有也不是三头六臂,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他照顾,而且,其中的一个还有病床上呢。

  但,不启动,不启动就真的只能活活困死,这不是他刘天有的性格。

  他睡在炕上,希望他老妈再给他托一次梦,那样,他就能确切地知道那天梦中他妈所说的那笔养老钱在哪里放了。但是,他妈的影子却再也没有在他的梦中出现过。

  天有把两个孩子领着,把铺盖重新搬到了他的鸡场,在已长起了荒草的鸡场里住下来。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老天真要他刘天有从此一蹶不振,他认了,但在这之前,他总得再挣扎一次吧。

  他想再次联系那家种鸡场,从他们那里再购买一批鸡苗,后来一想,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孵小鸡,孵出小鸡后再喂大。一个鸡蛋才多少钱?而且二十一天就可以孵得出来,那可以节省不少钱呢!再说了,如果自己掌握了这门技术,以后说不上还真能用得上。

  他拿出上次养鸡时买的一本养鸡技术书,觉着书里说的那样,动手做了一个用温水来加温的孵化箱,又在集市上收购了二百只家里有老公鸡的农家土鸡蛋,开始尝试。

  这次的创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心,因为村里人躲他都来不及呢,谁还关心他一天干啥。这到是件好事,因为至少不再有人来打搅他。

  就这样,天有把他的世界完全从村子里剥离了出来,他领着两个娃娃,既当爸来又当妈,并且又当厂长又当工人。开始了对生活的又一次诠释。

  这些天,“满塬红”也是倍受熬煎。她爱天有,想和天有过,但她却迷信。村里人说天有败着呢,她本不相信,说前些年他怎么不败。那些拉闲话的人就说人败的话都是有时间的,这不,天有今年就到了败的时候了,你看啊,先是过年的时候和他岳父打了一架,再接着呢,上到北京以后很快又回来,连小车都不见了,接下来呢,办了个养鸡场,看起来整得挺大的,却连一只能卖钱的鸡都没养出来,倒是好过了村里的狗和猫了,再接下来呢,和老婆离婚、梅梅出车祸、他老妈犯心脏命去世,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他败着呢吗?

  这些话让本来就文化程度不高的“满塬红”糊涂了,搞不清了。于是她也听了别人的话,尽量远离天有,也让天有停了工程,她害怕呀,害怕这事是真的,要是真的,那以后自己的日月、自己的儿子女儿,不都要受到影响吗?人都是自私的,她一个女人家,哪里能例外。

  但爱情这东西,说穿了就是人这种动物的发情,一旦开始从你的心里跳出来,也就意味着你开始对异性有了渴望。“满塬红”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守不住了,刚春心萌动,却遇上天有出了这么多事,现在再想把那情欲重新压下去,怎么可能?

  她也可以选择嫁到外村去,外村像样的男人不少,有些还曾对他抛过不止一次媚眼,但那时候,她还没心思再瞅,也不想到外村去,她要是到了外村,将来辉辉长大了,怎么办?出这个村容易,再想回来,那就不一定了,现在的人那么坏,她可不想让儿子长大后没个归宿。再说,刘家岭虽在塬边上,但在这周围的几个乡镇,刘家岭的地形还是说得过去的,靠近公路,交通方便。将来辉辉长大了,就是瞅个媳妇呀啥的也容易得多。

  这就是她只所以一直没有公布辉辉爸已经死去的消息的一个原因。但这个消息现在已不再是秘密了,她那天晚上对天有说了,虽然她提心掉胆地担心了好多天,天有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让她从心里感激天有。

  天有是个好人,这个她知道,但好人不一定就非得嫁给他,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如果他真是个败人怎么办?

  唉,算了吧,这村子里的男人不还有一个闲着吗?

  想到了军成,“满塬红”心里不由地一阵失落,军成比她要小好几岁哩。

  唉,男人呀男人,你们让这些女人可真是不好活呀。

  “满塬红”的心乱了,头脑却还是清醒的。要想在刘家岭过下去,算来算去,也只有天有这一个男人可以依靠了。

  她一阵这样想,一阵又那样想,心就像大海里小舟,起起伏伏,却总是靠不了岸。

继续阅读:一百五十二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不是背叛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