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能走出去
扬文2015-10-27 13:074,251

  门,只要通过它就能到达另一边,当年李风吹六人进入了门,他们的命运开始走向深渊。

  李风吹喟然叹道:“那个黑漆漆如漩涡一般的门就是数百年来人们一直追寻的答案,于是我留下一道剑意,而后合六人之力进入了门。”

  接着他沉默了很久,没有继续再追忆,望向了三人,疑惑的问道:“我不明白的是,凭你们三人的功力怎么能进入到魔域呢?当初,以我们六人皆为合一境,方能合力抵抗住那阴暗的灵力乱流进入魔域。而你们三人境界最高的也只是识灵境巅峰而已,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合一境的大修行者能够动用天地灵力,单单灵力就比知灵境的修行者高出不知几何,而六位合一境的大修行者联手其力量非同小可,足以横扫一个小门派。但李风吹所言,六位大修行者联手堪堪才能进入。进入门,进入魔域还需要如此强大的力量?三人讶然。

  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呗。但这句话实在是不好说出口,但还是得说,王小兴干咳了一声,如实答道:“那个……我们的确是走进来的,并未曾遇到过您所说的乱流,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这么走了进来。不过当时被追杀,也可以说是‘飞奔’进来的。”

  飞奔?李风吹干枯的脸皮扯了扯,似乎是眉头渐深,喃喃道:“难道这门各有各的不同?”

  沉默了不知多久,李风吹平静说道:“罢了,世间万事,我等凡夫俗子怎能一一知晓,或许这是天意,或许是你们的缘分吧。”

  王小兴可不怎么同意李教授的说法,身陷魔域这可不是天意,称作劫难才对,路遇林孤晨这可不是帅哥遇美女的缘分,倒像是弱男遇悍妇的倒霉透顶。呸呸呸,自己这破想法,自己哪像弱男了,只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李风吹若知晓王小兴这等歪解,恐怕会再激动得痛苦不堪。

  秦相思问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你们眼前这幅景象。”李风吹平静说道,其中却有淡淡的自嘲。

  尘封已久、杂乱不堪、封闭的石室,五具白森森渗人的白骨以及像死人的活人,这就是眼前的景象,这是一幅令人绝望的景象,它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李风吹与五位大修行者这两百年来的惨剧,不,是李风吹一个人的两百年,因为另外一点肉丝都没得剩、只剩白骨的五人看样子已经逝去至少上百年了吧。

  “我们进入魔域,或许就如同你们的遭遇一样,除了妖魔还是妖魔,杀了一个来一个,杀死小的又来大的,虽我们六人皆为合一境,却最终敌不过这一波一波的攻势。然而,令人想不到的却是,我们身后的那道门毫无征兆,瞬息之间就关闭了,不留一点痕迹。”

  李风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白骨,身形似乎又抽动了一下,或许是之前的大还丹起了效,并未见他有痛苦之色,他艰难而缓慢地抬起了手,缓缓指向最里边的那具白骨,他叹道:“那是禅宗的一位大德,动用秘术耗尽生命杀死数十凶魔后而死;那两位是阴阳教的长老,在灵力所剩无几之下,设下焚葬大阵,活活炼化一个灵魔后,七窍流血而死;这位是尘封派的供奉,力竭之下被一个灵魔一手穿腹,而他却强忍剧痛,拉着灵魔的手臂不肯撒手,任凭灵魔的爪子破腹穿肠,让我有机会一剑了结了那个灵魔……”

  他从里到外,依次指着枯骨一一说着,似乎在说家常一般,可这家常一般的话语却把当年的惨烈一语带出,三人震惊无语,这等不要命、残酷至极的打法,实在是前所未闻!那些惨烈的场景似乎仍在众人眼前回荡!

  李风吹看向最近的那具白骨,沉默了良久,虽未任何动作言语,三人却感到一股浓浓的悲伤正在这狭小的空间蔓延。

  他缓缓开口说道:“他是剑堂一位长老,也是我的挚友,当年我入剑堂,最初认识的就是他。我和他身受重伤,带着另外四人的遗体躲到了这里。进来时六人,却只剩两人,四人不得善终!我怎能苟且偷生,我再次提剑而起,重伤的他却拼命阻止我,他跟我说,活着才有希望,他伤得太重,后来也死了。。”

  李风吹动了动嘴角,似乎笑了一笑:“活着才有希望,一板一眼的要我活下去,可自己却死了。死之前还唠叨着说,我张顺三这条命可搭在了你的命上,你可得好好活着走出去,我还差大师兄二十八两银子,你替我还了,小时候那个赌就算了,我没机会让你输了。”

  “这家伙死之前还那么不正经,小时侯,我的剑法胜他一筹,可他就不服气,死活要和我打赌,说五十年后咱们再比比剑法,谁输了谁就当着众人的面脱裤子,对呀……他永远没这个机会了,就这么……只剩下我一个人。”

  除魔卫道侠者意,沧桑沉浮孤影只。谁也想不到,当年意气风发、剑道精进的剑圣竟会陷入这般绝地,世间之事并不会因为你的惊才绝艳而顺你的意。

  “之后的很久,具体时间是多少已然不知,可能是三月也可能是三年,或许更久,我如臭水沟底游荡的老鼠一般在这魔域游荡,寻找着出去的方法,不断的想,不断的思考,不断的找,就这么一直下去,然而看到的只是天上那轮弯月,地上的黄褐的沙以及杂乱的石堆。我已不知道希望为何物,亦不知绝望为何物,直到我再也走不动,于是只能枯坐于地底。就如你们所说的,时光已过两百年。”

  一个人的两百年!

  一个人竟然能在这绝望之地渡过两百年,这怎是人能够忍受的,王小兴许多年前就听说过,一个人如果三月以上不与人来往,不与人交谈,就会逐渐濒临疯狂的边缘。孤单、寂寞、空虚……会侵蚀人的心,莫名的烦躁、未知的苦闷会充斥人的胸口,不能平静,不能安眠,越忍受越难受,最终火山爆发,满山熔岩,吞噬自身。而且这里还是魔域,层出不穷的妖魔,可能处处都是危机,在这里待两百年,怎能不让人大震撼!

  不对,两百年?一个人怎么可能活到两百年,就算李风吹是合一境的大修行者也不可能有如此辟谷的神通,能够完全不吃不喝活几百年就算是传说中循境的修行者也不见得行,循境这等神妙境界,虽然少见,但数千年来还是有那么几人到达此境,所以有证可言。而来到魔域的三人至今未曾看到有任何人类可以食用的东西,除了荒漠,只剩石头而已。

  “我去过浮海寺,浮空方丈赠予我两块圣树残片。”李风吹看出三人的疑惑,说道“方丈对我说,佛祖当年在一山崖边见一株树苗生长,山崖无土,唯有石块而已,在石块中而生,这需要多么顽强生命力。佛祖有明悟,在崖边坐禅三年,那株树苗在佛祖身旁三年遂得道,有无穷生命力。我靠着这圣树木片,因此活到现在。”

  那块传说的圣木片如今就在李风吹的膝旁,只不过木片如人一般干枯,生命精气只怕没有多少了。很难想象就这么一小片如柴火一般的东西居然能够保住李风吹之命近两百年,紫金丹与其相比简直就是垃圾,如此推算那么一大块木片岂不是能够将人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王小兴咂舌自语道:“一棵树到底要多么逆天呐。”

  李风吹微笑,看了他一眼,道:“不管如何逆天,终究力有穷时,如今圣木片精气已然不多。之前我已隐隐感到自己命将离兮,相信不出三日,我必定身亡,可是冥冥之中又忽觉变数,今日看来这变数就是你们。”

  变数?死亡若有变则必为生,遇见我们就有可能活下去,三人实在不解,如今三人在魔域孤立无援,陌生不知路途,功力、见识与剑圣比起来更是差了不知多少,怎有资格充当那改变命运的变数。

  剑圣被困魔域两百年未能出去,三人心底其实早已不抱希冀,如今李风吹所言便是希望。

  “我依靠圣木片枯坐地底两百年,圣木片只能吊着我的半条命而已。其实也可以说是沉睡,但也不是不省人事的死睡,虽不能动弹半分,但念识始终游离于现实与梦境,识海始终有波澜起伏。不管无意还是有意,我始终在思考,我始终在演算,我始终在想着出去的方法。肉身虽不能动弹,反而念识越来越精纯,越来越浩大。”

  “世间万事不可能凭空来,也不可能凭空去。水往低处走,烟往高处飘,这是自然,这是规律。万事自有规律,门亦有其规律。我感应着这魔域的天地,我倾听者天地的气息,我感受着这附近的一举一动,我懂了许多,我也不懂了许多,可我感觉得到我的脚步离门越来越近,但我生命的长度已然不允许我走到门前。”

  本来安静低头聆听的林孤晨豁然抬头,神情满是震惊,自小修道如痴的她对修行境界的了解深刻无比,远非王小兴这等埋头在小境界里苦苦修行之人所能比拟的。她很肯定,那些修行到极致的大修行者会越来越接近世界的本源,越来越能够有效利用天地之力,遂能感知到远非常人所能感受的天地至理,大道法则。何为极致,何为大修行者?那就是指几乎要完全走出合一境的人!

  合一境外乃真正位列传说的神妙之境——循境!

  循境者千年一现!

  这也就是指李风吹即将迈入千年才一现的循境!

  林孤晨的异常,王小兴和秦相思也感到了,纷纷疑惑不解,唯李风吹有欣赏之意悄悄写过眼中,片刻他淡然说道:“你猜得不错,我的确将走入下一境界。”

  前不久,林孤晨曾如此这么淡然的向王小兴说过此话,现在,李风吹也淡然说出了此话。区别不在于迈入下一境界的时间长短,真正的区别在于两者迈入的境界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因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王小兴和秦相思转念一想,回过神来,目瞪口呆,循境?传说将在自己的身边上演?

  李风吹神情宁静,理所当然,如阐述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一般说道:“所以,我能走出去了。”

  我能走出去了,寥寥几字,没有无比的坚定,却比任何坚定的话语都可信,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名叫李风吹。

  别人不知道,但王小兴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些时日来自己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走出魔域,虽然对秦相思和林孤晨说着总会有办法的,可满目黄沙、乱石堆、巨石柱、妖魔以及一成不变的弯月,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魔域一成不变,可他的希望值却正在变得越来越低。

  李风吹的一句话,无疑把王小兴的希望值给提高了许多许多,但有的人显然希望值比王小兴提高了许多倍。

  长时间被恶劣的魔域所笼罩的秦相思一直束手束脚,心不踏实,话不多言,与学校里荡着青春气息的她完全不同,此时她终于能舒坦地长呼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这恶梦终于要醒了。此时她喜形于色,实在是激动万分,一把就扯住了身边王小兴的衣袖,使劲儿摇晃,高兴的大叫道:“我们能出去了!我们能出去了!”

  王小兴也心中欣喜,任由她拉扯,拉吧,使劲儿拉吧,只要能出去,拉破了也没关系。他撇了一眼林孤晨,发现这婆娘万年不变的冰霜脸似乎也融化了一般,这神情似乎柔和顺眼多了,要是人能够柔和些那就完美了,可惜了,可惜了啊。

  这冷漠的石室似乎也随着三人心绪的变化而变得温和起来,可一句话让石室里的变化立刻停止了下来。

  “你们会错意了。”

  火光摇曳却照不亮李风吹低垂的脸庞,平静却带着冷漠的话语从那一抹阴暗中传出,在三人的耳中却如雷声阵阵。

  “我说的是,我能出去,而你们却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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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剑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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