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民陪妻子与女儿尽兴地玩了一上午,广州城的繁华与热闹给妻子和女儿留下了深刻的美好印象。尤其是女儿,被这陌生而美丽的城市所吸引。
尽管如此,妻子在吃中饭的时候还是对易民说:“下午就回家。”
易民一听,虽然没有显示太多的惊讶,但他的眼神却是一番莫名的询问,深深地含着一股内疚的不舍。妻子看见,眼露微笑,没有说话,她把对易民的爱在那微笑里表露得淋漓尽致。妻子说完这话,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倒是女儿带着天真的笑脸一会看看易民,一会看看她妈妈。
然后说:“妈妈,我还不想回家。”
易民听了女儿的话,心里一阵心酸。许多年了,女儿在一天天长大,自己却没有一次像模像样地好好陪过女儿,无数次的许诺,要带她好好玩一次,就如许诺妻子一样。今天算是有了一次机会,这也是杨总他们的好意安排,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与妻子女儿在一起尽兴地看风景,享受这般天伦之乐。然而妻子却没有想继续留下来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易民清楚妻子的想法,从她那笑里扑捉到了两人相互之间的感应。妻子是不想给易民带来太多的累赘,哪怕一点也不想。
易民心痛地看了看妻子。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妻子,看着这个像所有农村妇女所具备的朴实善良的妻子。然后再看看女儿,心里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可是话在嘴边,却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真的要下午回去吗?”
“嗯。”
“可是女儿还不想回家。”
“她如天天不想回家,你怎么办?
“这不是难得来一次吗?
“几次又怎样?要读书的,你就好好做你的事,好好把还杨总的心意放在工作上。”
易民一听这句话,心里一下愧疚,似乎觉得她的话里含有别的意思,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话。妻子看见易民没有说了,就又说,“就这样定了吧,吃完饭就回去,你也好安心做你的事,儿子大了,女儿有我,别想太多,自己注意身体就好了。”
易民看着妻子,听着她的话语,只好点了点头。内心的痛苦与愧疚像在下雨天脚底下踩着的泥巴稀巴烂。如果不是自己尽力克制,或许眼泪就会出来。
妻子就问:“要不要告诉杨总?”
易民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回答妻子:“不必了,既然要走,还是不与他说的好,免得又是一番挽留。”
“嗯,也是。”
说完话,易民与妻子带着女儿站起来,女儿就抬起头看着易民,说:“爸爸,咱们去哪儿?”
易民抱起女儿,说:“回家!”
“爸爸也一起回去吗?”
“爸爸不回。”
“那我也不回。”
妻子就说:“曼曼听话,爸爸要做事赚钱,要不然谁买糖给你吃。”
女儿就伏在易民的肩膀上,虽然一千个不愿意,可一听她妈妈的话也就没有再说。去车站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在广州城的街道上朝高铁站驶去,易民的心也随着车子的飞速行驶在飞速荡荡摇摇。不时听见女儿看着车外那倒退而过的高楼大厦和风景吸引得叫出声来。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易民就更加不舍与愧疚,愧疚得好像心就要从自己的胸膛里飞了出来,飞在那繁闹的城市上空,染满灰尘;飞到大海里,沾满尖花浪点。
一直陪着妻子与女儿等到开车的那一刻,听着女儿一声:“爸爸,再见!”心像刀切一般好痛;看着妻子不舍地回眸,心像灌满铅样沉重。
列车一声长鸣,呼啸而去,把易民的心也带走了。那一刻,不舍的痛竟在心里哭泣。
回到公司,刚进大门口,看见杨总刚要开车走,易民就停了一下。杨总就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你妻子与女儿她们呢?”
“回家去了。”易民强压内心依然不舍的激荡回答。
“你怎么不多留几天?”
“留了。”
“那为什么还要走?是在怪我没有尽意吗?
易民看着杨总的眼睛说话,“哪会呀!女儿要读书。”他把妻子要回去的想法隐藏了。
“哦。”杨总似疑的眼睛才回到了平常。
这时就看见岚竹从车间那头走来,杨总就走了。一到眼前,岚竹也颇惊疑地把眼神投在易民的身上。易民知道她在询问,就笑了笑对她说:“回去了。”
“为什么?”她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疑问。话里带着一份不安与情意。那满脸的微波荡漾,像石头从手里飘去,带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没有什么,女儿要读书了。”易民解释。
她站在眼前,呼吸有点急促。易民仿佛看见了她的心在不停地跳动,自己的心也在千丝万缕的牵引下,与她的心纠结在一起。
岚竹嗯了一声,从易民的身边走过。她的呼吸,她的笑容像是刻在了易民的脸上,分不出到底是谁的笑容与心跳。
易民拿出烟,点燃,尽力地抽。那吐出的烟卷一个接一个,好像井底冒出的气泡,在不断缠绵,不断破了又出,从冬天开始,走过四季,停留在秋季那金黄的岁月里。他就仿佛又看见了表嫂家那通红的圣女果,像岚竹一样鲜艳。还有那一抹不尽的枫树林,一栋小屋,屋前栽花,屋后种菜,一条小路通向河边。
过了一会,易民紧跟在岚竹身后一同回到办公室。易民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岚竹,她就看见了易民的眼里含满关切的期待。很激荡的一瞬间,把她的心撕裂得如同风中的灰尘,迷住了眼睛,很痛很痛。这一刻,她多想投进易民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然而。她说:“你还好吧!”
易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各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响,世界就在天涯,却又近在咫尺。那份思念被两堵厚厚的墙阻挡,穿不透,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