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卫生间,魏天明如释重负的脱下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丢在地上,由于太长时间没洗,居然奇迹般的立起来了!哗哗啦啦的热水均匀的喷溅在浑身上下,魏天明顿时陶醉了,微微闭上了眼睛,就这么沐浴了足足半个小时,若不是那家伙在外面一个劲儿的催促,他宁愿就这么一直沐浴下去。一年以来,他都没有真正洗过一次澡,身上的污垢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现在,他开始对着镜子浑身涂抹肥皂,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就如同枯死的老树,一大片一大片的皮肤就这么皲裂了,看着就让人觉得肉麻。蜕皮范围已完全扩展到全身!他感觉有些惊慌失措,镜子里的那副丑陋无比的身体是他的吗?他一方面不忍直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要死死盯着看个真真切切。
那家伙又在外面催促了,并警告说再给最后十分钟,不然就断掉水源了。魏天明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怎么会这样?他低吼着,有些自暴自弃,恶狠狠的涂抹着肥皂,重重挠着,抓着,撕扯着,皮肉如同落叶一般哗啦哗啦掉了一地,被水冲刷着流进了抽水便盆。
外面,那家伙又催促了四五次,魏天明依然没有动静,最后那家伙居然真的切断了水源。浴室内弥漫着浓浓的水汽,镜子已经完全被雾气覆盖,看不到任何东西。
魏天明努力抑制着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擦去镜子上的水汽,只见镜子里面的自己,除了一颗脑袋还是正常的以外,其他地方都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异,最先蜕皮的地方皮肤比较光滑,颜色红中有黄,前段时间开始蜕皮的地方皮肤不怎么光滑,肉色也是红红的,而今天被他强行退下皮肤的地方,血红血红坑洼不平的,分明就是活生生的肉!他的整个身体就如同拼凑起来的一样。
魏天明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哪怕是在华龙监狱被捅在腰上差点儿丧命那会儿,他也未曾哭过!魏天明在他的浴室里足足呆立了十分钟,凝视着镜子里那个肉麻的躯体,才用浴巾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出来了。
“我靠,这么屌?那些图案在哪儿纹的?真他妈给力!”那哥们儿一边给他找了套干净衣服,一边注视着他的腿和脖子,兴奋无比的吼叫道。他的赞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魏天明当然也能感受到这一点。
接过那哥们儿递过来的衣服,魏天明不由分说回到浴室,迫不及待的换上。进华龙监狱之前,魏天明剃过头,所以头发并不长,倒是胡子拉碴的,此刻又刮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看上去倒的确是精神焕发的,除了情绪有点儿低落以外,其他一切都很好。他并不是一个爱照镜子的人,这一年多以来更是很少看到自己的样子。此刻,镜子里的自己让他觉得有些陌生,那么的轮廓分明,成熟了许多许多。
他强迫自己振作了一下精神,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身上掉皮吗?自己好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这般情绪低落,如何去报仇?不会有事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魏天明这么安慰着自己,迈开大步走出了浴室。
再度出来,那哥们儿顿时大赞:“你看你看,我就知道我没有选错人!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小子人模狗样的,一定不会有损我们窗口形象的!好了,我们这就去上班吧,什么入职手续也就免了,你都穷成这副德行了,我想你除了做兼职赚点儿饭钱,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对你放心!以后的一日三餐都可以在我铺子里解决!”
“你是卖什么的?”魏天明略带疑惑的问。
“馒头!”那哥们儿无比自豪的道。
魏天明顿时一阵梗咽,因为他最害怕的便是吃馒头,尽管经历了将近一年的饥荒岁月,在他心里还是没有消除对馒头的抵触。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其实你可以尝试着卖些包子、饺子什么的,馒头太过单调。”
“我们走!你说的有些道理,我这铺子刚接半个月,现在都还在试运营,拓宽领域那是迟早的事情!你没什么经验,就负责揉面,这个揉面啊,力道要够,也还要手法柔和……”这哥们儿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带着魏天明重新朝食堂而去。
魏天明感觉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很轻松,因为他的嘴总是在一刻不停的说着,不会打探别人半点儿事情,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魏天明不用担心因为说话多而漏嘴,正所谓言多必失嘛。
来到那哥们儿的馒头铺子,那哥们儿给魏天明找了身白褂子穿上,还戴上帽子口罩,全副武装,魏天明这就算正式上岗,当起了厨房的帮工。工作时间是每天五至七个小时,凌晨4点开始。其余的时间,魏天明便潜伏在书库里睡觉。
揉面团并不像那哥们儿所说的那样,是一件很简单的力气活儿,魏天明力道总是掌握得不够,既吃力又没讨好。不过,都说熟能生巧,三天的时间,魏天明便成为一个合格的揉面工,彻底融入了馒头店。
转眼一个星期便过去了。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魏天明沉默寡言,馒头店的同事——1个馒头师,一个揉面工,一个锅炉工——为人还算很和气,都不是大学生,并没有因魏天明的冷酷而刁难他。他们偶尔会问起他的个人信息,他总是避而不谈,大家也并没有深究,毕竟在施南政法大学做兼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没有人愿意透漏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他们看来,一个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凌晨起床做兼职的大学生,是值得敬佩的,也是值得关爱的。
馒头店的生意还可以,一个星期做完,魏天明居然还得到了一千一百多块的工资。因为他的再三要求,老板破例给他周付。当从老板手中接过这些钱的时候,魏天明第一次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他在学校的超市里买了身像样点儿的衣服,剩下的钱便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