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襄阳城里的灯火越来越稀,热闹的襄阳城慢慢安静下来。州府后院的小楼上,一灯如豆。袁惠新身着罗衫,披着锦袍,坐在灯下,轻声吟哦着。只是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眼神虽然还在书卷上,心思却不知道到了哪里。
襄阳血战后帝国军元气大伤,全军阵亡、重伤四千多人占攻打襄阳的部队的三分之一,这还是在有绝对武器优势的情况下。战后袁惠新不得不下令全军原休整个,虽然帝国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同时帝国军经过襄阳大战后军队的精神面貌为之一肃,士兵身上已有了杀气,全军在战后集合袁惠新从台上望过去是杀气腾腾,帝国军在襄阳是经过真正的战斗洗礼,从一只依靠武器作战的部队变成一只能血战到底的铁军。
战后袁惠新除调第二营防守鄂州、黄州一线,第一营第三营新征士兵补充在战争中损失的兵员。袁惠新从攻占的各地获取的钱财中拿出一大笔钱对伤亡的将士进行抚恤,阵亡的家属平均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如果家庭没有劳动力了还有其他安排,受伤不能再当兵的每人拿五十两银子袁惠新还安排他们有份事作。这样的抚恤、安排使帝国军将士再无后顾之忧。
袁惠新要求部队一边征招新兵一边要总结襄阳之战的经验教训并对在大战中一些表现优秀的将士进行加奖。一大批军校毕业生在此次血战中脱颖而出,其中刘铭被提拔为都指挥使、张伟、丁庄等被提拔为指挥使。
话说赵范逃至江陵,与赵葵合兵一处,方才心中稍安,收拾残兵,固守城池,派出快船向朝廷告急。
袁惠新延迟发兵攻宋,给了南宋更多的准备时间,大力整军精武,修缮城池,囤积粮草。江陵经过半年的紧急加高加固,作为面向袁惠新的重要据点,驱赶了大批百姓着力修缮,也是一座大城,依山靠水,易守难攻。
这里是第一线军事重镇,守军主将赵葵,城中原有守军一万人,加上随同赵范逃走的残军一千,以及陆续逃回的散军,也集中了一万二千人。
他仔细问过赵范襄阳之战,对于每个细节都反复核实推敲,特别是帝国军的铁甲军、风骑营、以及攻城器械等。
赵范到了江陵之后命屯住江陵的赵葵立刻向西进配合在秭归逗留了近一个月的吴渊进驻巫县同时让李知孝到江陵城下传令。命令全子才调一万大军沿江入汉水堵击丁庄驻在汉阳的水师配合沙羡的刘元珍部进攻西陵。然后再绕道安陆。截断袁惠新的退路和援兵。
赵范本来还想扩军,想想还是熄了这个念头,不过他也不敢裁军,因为大战随时都有可能来临,他一面令吴渊调集两万精兵来支援自己,一面训练神枪卫,如今已有一千二百人拥有火枪,一千五百人拥有火铳,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尽快收复襄阳,再收复整个荆襄,到时宋军就拥有了主动权,到时胜算也就更大一些。
赵范一边积极整修城防,一边训练江陵军民一些基本战斗技巧。
南宋沿江建立的江防,是在山峦之间的低矮处修筑土墙,二十多里的长江沿线,一共修筑了七个大型土垒,屯兵三万。
临江的山壁陡直,并无登岸攀爬的地方,宋军在此无需设立防御,只有巡逻队定时察看。
第二道土垒是在五里开外,位于三四个山头相间的低洼之处。
襄江在这里有个曲回拐弯,江岸内缩,坡度平缓,而且也正好处在江陵城北,故此是宋军防守的重点,这里共驻扎有五千守军,比第一道土垒还多。
要不是南宋在江底设立了太多的暗桩,本来无需分兵把守。但现在帝国军拆除了上游段的暗桩,却特意留下了末端的暗桩,反而使得南宋水军被自己布下的暗桩隔在江陵,无法上行,只能依靠步军来守卫漫长的江防。
自中午起,这里的守军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震天喊杀之声,从中午到傍晚,战鼓声就没有停歇过。
远离战场并不能使人安心,袁惠新带了数十万大军的消息谁都知道。连篇累牍的斩关夺隘,宋军心里也很害怕,要不是全军上下传说火攻船队焚毁了帝国军七艘铁甲楼船的消息,大家更会心情沮丧。
士兵们都侧耳倾听来自远处的喊杀,前面第一道土垒随后也有喊杀声传来,弄得所有人的相当紧张,州府也派出好几拨人马提醒注意江防,预备帝国军突袭。
大家都加倍警戒,心里忐忑不安。
都已经到傍晚了,帝国军就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们莫非想要打算挑灯夜战?
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上面反而一个劲地派来传令兵,要土垒不得松懈,一定要时刻关注江面。帝国军已经打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力竭休兵,所有人都必须做好连续苦战的准备。
言下之意,也要做好挨饿的准备。
防守本段土垒的军候眼见天色渐晚,五千军戒备了这许久,大家的肚子都饿得难受,再不让吃饭,恐怕等到帝国军前来,大家也没有力气作战了。
他眼望高高的山头,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哨所,哨所顶上立着一面青色旗帜。
设立瞭望哨的方法是和帝国军学的,赵范偷袭了帝国军的瞭望哨,却学习了帝国军的做法,只是每个哨所都派驻了一个伍的士兵。
他参照关于烽火台的方式,在山顶设立类似楼船的刁斗,三根交叉的树干支立起一个望楼,五名士兵就蜗居其中,吃饭睡觉都在上面,不准下地,饭菜由宋军送来,用绳子吊上去,取走昨日的碗碟。
帝国军在战场正面,从两个山头,以及城口反复发动的强攻,将宋军牢牢地粘在当面战场,三万后补军已经陆续投入战斗,其余的人马也在城内做好随时增援的准备,赵范最初计划的大反攻只能暂缓执行。
数十里的战场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吞噬着两军士兵的生命。
双方的伤亡都在以飞快的速度向上攀升,一个又一个的部队被打残,撤换下来,一些部队甚至伤亡殆尽。
有好几次,赵范都忍不住想要动用火炮进行反击,只是想到这样会打草惊蛇,无法达到彻底摧毁帝国军的目的才苦苦忍耐。
帝国军的玄甲楼船出动了一次,他们沿着江道,朝第一道土垒发起了进攻,攻势非常凶猛,赵范朝那里增派了五千军,经过艰苦战斗才把他们击退。
在宋军没有看见的另一面,百多个汉子从楼船缒入江水。
连绵的战船遮掩了他们凫水的方向,江水很急,一百多人在战船掩护下,最后到达江边的只有八十来人。
他们都是嘉陵江中善泳之人,在湍急的长江仍然付出了四十多条生命的代价,剩余的人来不及缅怀牺牲的战友,每人头上都顶着一个大包袱,身上背着一张弓、一壶箭,顺着江岸朝下游而去。
战船上,张伟目送勇士离去,心情十分复杂。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才下令:“任务已达成,返航。”
为了这次奇袭,帝国军水师先后有超过一百人葬身江水,只是为了一个哨位。
这,就是战争!
正攻与奇谋,永远是同一个战场上的两个方面,它们合起来,决定了战役的成功与失败。
第一批到达江边山崖的二十多人还不能马上登岸,他们要在江水中泡上一个多小时,等待南宋的巡逻队经过,也要等到其他的同伴到达他们的位置。
四个山头,每个山头有二十名左右的士兵同时攀援绝壁。
登上堤岸之后,他们迅速打开包袱,里面用油纸包裹着一套南宋军服,换装完毕,二十条身影快速闪进山林,消失在茫茫绿叶之中。
将近山顶,前行的队官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朝前摸索前进。
“就是这里么?”看看距离山顶不到七百米,已经可以看到哨所上面的青旗,队官唤过一名手下,贴着耳朵悄声问到。
那名向导东张西望,看见右前方杂乱堆砌的一堆乱石,眼睛一亮:“就是这里,看那堆石头,就是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