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楊巨源的告急文书,袁弘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进犯山東、徐州的两路紅襖军,其中果然一路是实、一路是虚。根本目前的情况看来,“实”的应该是进犯徐州的李全一路,“虚”的是进犯山東的楊妙珍一路。
至今为止,楊妙珍军还没有有任何一次正式的进攻,始终驻扎在距密州30里的营寨之中,每日既不出战,也不后退。曹旭心存疑虑,屡遣斥候想要探清楊妙珍营中究竟有多少兵马,但可惜的是,派出的斥候在楊妙珍军游骑的猎杀之下,没有几人能够生还,更不用说回报什么情况。仅有的几名生还斥候只禀报说,营中的紅襖军士兵——很多!曹旭虽然惊疑不定,却又顾及袁弘的命令,始终不敢出战试探。
在袁惠新地指挥下,各军开始集结辽南和山东两地,从两翼掩护陆上海口,扼住渤海湾。顺便辽南地帝國军还有增援山東和徐州的任务。
袁淵那里,有二万以上的精锐,去烧韃子的老巢,也易如反掌,因为没有足够多的精锐抵抗袁淵的进攻,韃子恐怕还以为,只要紅襖軍出兵,这辽东的精锐一定会先去勤王,而不是去抄自己的老巢,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还没有不救皇帝这样肥胆子的人,却没想到遇到一个赌博狂袁淵,必定会哭死。
在中原,自己不求能大胜韃子,只求把韃子挡住,拖住,这韃子,就算是彻底的输了。这历史,嘿嘿,就还真的给自己扭转过来了,这轰隆隆的历史车轮,就会改变轨迹,朝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想到这里,袁惠新心中一阵快意,一直以来,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缓和一下了,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晚上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也不枉来古代一次。
……
而在徐州入手的同时,从辽东出兵攻打燕京的耶律留哥也败在了完顏守續的手下。虽然完顏守續手下没几个谋士,但耶律留哥这边也正好是这样;如此一来的话,只能正面作战的耶律留哥自然不会是完顏守續的对手。
至于中原方面,为了能够争取时间派兵进驻徐州,袁惠新干脆对李全派兵进驻廣陵的举动视而不见;而反过来李全也没有再出兵前往徐州,双方在此时此刻似乎形成了一种十分诡异的默契。
虽然今年的战事进展过程颇有些出人意料,但不管如何,袁惠新这边最终还是获得比较让人满意的结果;反观李全这边,这一年就真得算是诸事不顺了。
先是劉二祖、霍儀等大将先后身陨,随即原本用来拖延对方进攻徐州的妙计也因为紅襖軍原主帥楊安國的身陨而再度落空;可以说李全这一年简直就是流年不利,因此袁惠新一方对明年即将到来的决战倒是颇有信心。
纵使李全如今已处于劣势,但袁惠新心中却已然不敢有半分轻视:毕竟这位对手可不是那些寻常的诸侯,除非能将对方赶尽杀绝,否则日后的祸患也一定不会小;因此在返回北方前線之后,袁惠新不仅没有半分放松,反而每日都加紧练兵以及锻炼自身的技艺。
由于他打定主意诱敌深入,張偉和蘇衛東的主力军,到彭城便留下来,一边坚固防务、筑垒布阱,另一方而由張偉训练兵员熟习地势,既免去了长途行军之苦,又可疏散附近乡材的住民,让他们安全撤往后方的沂州、淮阳等大城邑。
行军本是战争的头等大事,幸好直至前线,走的都是帝国境内安全的官道,加上又有斥候探路,所以长驱宜驰,迅捷异常。
五天后,袁惠新的骑队过了彭城,右方是邙山、碭山等大山脉,前方远处则是蕭山,地势开始起伏不平。
袁惠新为了保持军队的士气体力,每天清晨出发,午后即扎营休息,所以士卒并不辛苦。
由彭城朝东再走了十天,终抵达蕭山。
若抱着游玩之心,沿途确是胜景无穷。
际此夏日炎炎之际,翠树争荣、野花吐艳、景色幽丽。
可惜众人都无心观赏,在这峰峦拱持、沟壑纵横的险要路途上,有时一边是断崖峭壁耸入青天,另一边则是可使人马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沟,德水在左方远处脚下轰隆流过,只好小心冀翼,以免行差踏错。
周文重此時变成了袁惠新的贴身随从。
走了五天山路后,来到了一处地势较平坦处,在山花烂漫的原野上,遇上袁弘奉召回京的队伍。
袁惠新、鄭爽、劉元珍和袁弘在帅帐内举行了移交兵符文书的简单仪式。
袁弘明显比以前衰老了,满脸风霜,黑首转白。神态客气而保持距离。
他不厌其详地细述了前线敌我的形势,语气颇不乐观。
到最后下结论道:“李全此子不愧北方有名的兵法家,现在陈兵蕭縣,摆明是等我们大军来援,才作一举击破,再乘势直捣金陵,现在见到袁惠新只是轻骑而来,可见已看穿李全心意,不会与他全面交锋,老夫甚感欣悦。”
为骑兵们配备了马鞍和马镫、为‘風騎营’配备了各种精巧装备后,袁惠新将训练的时间和项目做了一些调整。每天早晨,正常的训练便是‘十公里武装越野’,以及‘蛙跳’以锻炼三军的耐力。而下午的训练则有所分类:風騎营为一个时辰的剑法训练,以及一个时辰的马术训练,一个时辰的特别装备训练;骑兵则为一个时辰的剑法训练,以及两个时辰的马术训练!
后续的训练是非常坚苦的,但向以吃苦耐劳著称的風騎军们早已经渐渐熟悉了袁惠新的训练方式,所以倒还能坚持下来。不过最难坚持的估计就是扶苏自己了:为了表示自己能够深入军中、与军同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战场实战能力,所以袁惠新在每天下午两个军种的马术和特别装备训练中都是亲自参与的。
于是乎,特别装备训练还没什么,毕竟袁惠新有良好的体力和远超过众人的理解能力,甚至在措措有余的同时,还担当了‘風騎营’‘特种战教官’的角色;但在马术训练中基本功极不杂实的袁惠新便开始大丢其丑,不知被战马摔了多少跤,那鼻青脸肿的惨样让風騎军们暗乐,让火凤等垂泪。不过这样却也大大增加了袁惠新和众風騎军们的融洽关系,毕竟大家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统帅形象:严格、冷酷、爱兵、坚韧!
于是乎,三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一支疾如风,攻如火、侵如雷的超一流精骑诞生了;一支无畏生死、来去无踪、凶狠强悍的中华第一支特种部队也诞生了。
浴火而重生,如凤凰之涅磐,帝國军铁骑和‘風騎营’将让世人为之惊叹,也将毫不犹豫地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誉!
******濮陽,蒙古军大营。
木華黎正在大帐里召集群臣议事,除了博爾術、伯顏、者勒篾、察合台、窩闊台等蒙古諸將以外,还有史天澤、史天倪、蕭勃迭、崔立等降臣。
木華黎的脸气看上去不太好。
蒙古军虽然大获全胜,可濮陽城内的朱敬然和曹州城内的完顏合達仍在负隅顽抗,濮陽城和曹州城一天没有打下来,这场旷日持久的大决战就一天不能结束,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数以十万计,这对本来就在闹粮荒的韃靼人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木華黎问崔立道:“本王亲笔手书的敕谕射进濮陽城了吗?”
崔立出班应道:“昨天就已经射进去了。”
木華黎问道:“朱敬然有回应吗?”
崔立道:“有是有,不过……”
木華黎不耐烦地打断刚林道:“书信在哪里?”
崔立无奈,只得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高举过顶奏道:“书信在此。”
木華黎沉道:“念。”
崔立为难道:“这个……”
木華黎再道:“念!”
崔立咬了咬牙,展开书信念道:“大金上国河南節度使、兵部尚书侍郎朱敬然致书韃靼偽酋:你们韃靼人的祖先不过是我大金边疆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生番,是我大金上国教化了他们,让他们懂得了礼仪,懂得了廉耻,懂得了五谷耕种和渔猎之道,可你们这群野人生番不但不思报恩,却反而兴兵犯我大金,夺我城池、杀我百姓……”
“岂有此理!”博爾術出班打断崔立道,“朱敬然这家伙出言不逊,敢如此侮辱我们蒙古人的先祖,简直就是死有余辜!等到攻破濮陽拿住此贼,臣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唉……”木華黎脸上却是没有一丝怒气,幽幽长叹一声不无感慨地说道,“金国已经腐朽不堪,朱敬然却仍然愿意为她赴死,这朱敬然是忠臣哪!传我將令意,破城之后定要生擒朱敬然,将其拿住后即押送本王的大帐,本王要亲自发落。”
伯顏不解道:“叔父,朱敬然出言不逊侮及我蒙古先祖,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不懂。”木華黎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望着伯顏,说道,“这就是治国之道啊。”
伯顏无言以对。
伯顏的确不懂木華黎的良苦用心,他哪里知道木華黎是要通过招降朱敬然来给中原的所有大金官员树立一个榜样,标榜韃靼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好名声。
“大人!”大獎赤佬溫忽然闯帐而入,单膝跪地奏道,“中京大定府急报。”
“大定府?”木華黎心头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快讲。”
“大、大人!”赤佬溫几乎被木華黎凶恶的表情吓昏过去,“大、大定府城,被、被南蠻烧了!”
“啊!”木華黎手一松,浑然没有在意瘫倒在地上的赤佬溫,只是转身望着窩闊台,呆呆地说道:“大定府城也被烧了!”
窩闊台也完全没有料到竟真的会“祸不单行”,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大哥,不能再迟疑了!快下令撤军吧!”博爾術虎目圆睁,急切说道。
“…恩!”木華黎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一凌,果决地下达撤退命令。“诸公,你等速去整顿士卒,即刻准备撤离。那几百伤兵也要全部带回去,可将怯薛軍的马匹让与他们骑乘。”
“得令!”博爾術等人领命之后,立即转身离去整肃军马。
木華黎独自一人留在原处,深深地凝望着山下的濮陽城,面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