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大营救计划(上)
尚古散人2015-10-27 13:015,591

  经验不止一次证明:人在意乱情迷心神大乱的时候,往往容易忽略一些很明显的纰漏或线索;而这个时候,也正是一个人容易被人利用和上当受骗的时刻。——因为你已经六神无主了,也就顾不得察觉那些细节问题了。相应的,旁边的人冷眼旁观,却往往比当事人更能率先发现事情的真实情况——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的道理。

  至于这种导致人们心神大乱六神无主的因素,最主要也最具影响力的还是亲情。关于亲情的重要性,我前面已经论述过,这里不再赘余,只再稍稍补充一句:亲情之与每个人血脉相依,所以亲人们的一咳一热往往都会导致孝子孝孙紧张不已甚至方寸大乱的。这是亲情的根本,也是人性的必然。

  说多了。再回过头来看由这封假信所引发的的一系列风波。徐庶为它来回跑遍了路,却为命运所捉弄,又重新回到襄阳南漳;而水镜先生司马徽居然一下子就侦破了这封信的真伪问题!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面对徐庶和你我一样不知所措的眼神,水镜解释道:“你仔细看看,这封信明明就是假的!——你来看,你老妈就算在病中写下这封信,也恐怕绝对不会前面很整齐清晰,而后面又这么模糊不辨——这很明显就是假冒伪劣的情况,你怎么就没发现呢?”

  对呀!徐庶听水镜这么一说,才觉得有点道理恍然大悟;他再将这封信仔细审视了一遍,原来不止如此,即便前面写的很端正清晰的部分,也有好几处笔画跟老妈平时写的大不相同——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模仿伪造的!

  被司马徽这么一指,徐庶才深感自己的粗心大意,不觉惭愧至极,反而更加促进了他去许都的决心:“谢谢老兄!要不是你老兄指出来,恐怕我一心只挂念老妈的安危,至于这封信的真假问题,是决计不会发现的!——不过,既然这本来就是一场阴谋,那我就更得去许都不可了。我要是不去的话,指不定我妈还会被他们怎么样呢。唉,我现在乱透了,不管怎样,去还是比不去的好,你赶紧为我想想法子怎样能找一个认识路的向导好带我去!”

  水镜一口否决:“不能去,去了就更加被人忽悠了!”

  徐庶急火攻心,还是一味坚持:“怎么是忽悠呢,我去了我妈至少可以安心,曹*也能消停,我去了他们也就不会在我妈这儿动心思了,这多好!只要能平安见我妈一面,就算让我去死我都心甘情愿,干嘛不去?!所以不管这封信是真也罢,假也罢,我去定了!——既然你不能帮我,我自己去找向导!”

  说完抬脚就走。

  水镜见徐庶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也急了,站起来大喊:“站住!——你难道真的不理解你妈么?!怎么就傻到这个地步!你现在去了,曹*的确会消停下来,但不见得你老妈就会活下去!当年王陵、赵苞的往事,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按:王陵,西汉初年大臣。楚汉战争时,项羽为拉拢王陵,就把王陵他老妈接到楚军营里,礼遇有加;但王陵之母最终伏剑自杀,以死来坚定儿子事汉决心。项羽大怒,当场下令将王陵的老妈烹煮掉了。王陵于是一心为汉。

  赵苞,东汉末年大臣。嘉平末年,他升任辽西太守,派人去接他老妈和老婆孩子去辽西,结果经过柳城的时候被鲜卑人给抢去了,并以之作为人质,用以进攻辽西。他老妈很有魄力,说了一句:“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于是,赵苞遵从母命,打败了鲜卑军,结果老妈和老婆都被害死了。此后,他伤心过度,吐血而死。)

  ——很明显,这两件事都跟徐庶的境遇非常相似,也可谓是这类事情的典型。故事中,当事人的老妈都表现得非常有气节,懂得大义——显然司马徽在用这两件事来教育徐庶,难保徐庶他老妈也会这样,如果他去了,反而辜负老妈的一片厚望,说不定老妈即便没死也会为自己不长进而死!

  徐庶听完这句话,本来杂乱的脑子立马就清醒了,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想想故事里发生的事,徐庶难免有些后怕,他赶紧重新坐下,流着泪给水镜道谢:“我知道自己的过错了!我真是糊涂!多亏你老兄明白,才能让我没有走出那一步,谢谢老兄!!!”

  见徐庶终于醒悟了,水镜才又换上笑脸开导他:“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复杂的嘛!依我看,肯定是老曹先好言求你老妈写封信把你劝回去,结果你老妈拒绝了;曹*没办法,这才想出这个办法,弄封假信来忽悠你。你想想,你老妈既然能拒绝他,那就不至于陷入危险境地;相反,要是没拒绝他的话,这封信也就不会是假的了!”

  “所谓‘旁观者清’,所以我才能发现你这封信的纰漏和马脚;你是因为心神大乱了,才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要知道,此时此刻,你千万不能前往。你要真去了的话,把你老妈给激怒了,而你又掉进陷阱里了,两件事都没好结果。——不过你放心,依我看,你老妈绝对不会出啥问题!”

  水镜咳了一声,继续分析:“你想想,曹*现在正是想把你挖过去的时候,你还没去,他怎么委屈了你老妈来跟你为敌呢!这么傻的事情曹*会干?我估计他顶多也就是假装孝顺,以后辈的礼节把你妈好好供养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既能对外沽名钓誉,又能对内收买人心——他也只能有这办法了!”

  “你现在不回去,你们母子终有一天会相见;但是你要现在急着去见你老妈,就算你想见你妈,万一你妈为了你不能分辨大义小情而不想见你呢!你老妈要是一气之下上吊了咋办?到那时候谁又能救得下来?”

  “——所以呀,既然我们已经识破了他的鬼把戏,就要让他彻底失算。他爱孝敬你妈,就让他孝敬好了,还有个人替你尽孝,多好!他的计划也决计不会达成。这样,曹*想算计别人,反倒被我们给算计了,说不定,还能把他给气死呢!”说完,情不自禁哈哈大笑。

  见徐庶还是沉吟,水镜又补上最后一句:“况且,你现在不弃明投暗去许都,将来还可以辅佐刘皇叔发展事业,到那时候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你说哪头划算?”

  ——这个水镜也真是啰嗦的可以!

  听完这一席话,徐庶才彻底恍然大悟,收住眼泪不停道谢;而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承彦、崔州平也才一齐来劝徐庶不要去了。(刚才这俩老兄在干嘛?听故事,想人生?)

  人家说这么多,徐庶肯定要有所表示:“唉!您发扬大无畏援助精神,替我仔细剖析了这一问题背后的种种情结,让我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我咋能还去呢?都不知道怎么谢您了。——可是,我老妈还是出不了虎口,我始终是他儿子,就算知道她会很安全,也还是会牵挂——”说着,徐庶一激动,直接起身往水镜面前一拜:“再请你想个法子救她老人家出来!”

  这一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水镜赶紧扶起:“都是朋友,你老妈就是我老妈,来这个干嘛!你赶紧起来,我也理解你,你妈要是不能逃脱危险的话,你肯定也静不下心——我一定会为你想办法救她的!来,你先坐下,我再给你说解救你老妈的办法。”

  俩人正说呢,一阵铃铛响,外面小孩飞跑进来,正准备给师父报告,水镜先说话了!他一拍手掌,“这不,来了!”赶紧起来迎接客人。徐庶连带黄承彦、崔州平都很纳闷,谁来了?

  不一会儿,外面威风凛凛的关羽走了进来!(也真亏他找得到。)他一进门还没顾得上行礼,一眼先看到了徐庶在这里,顿时喜不自禁:“好了!徐军师果然在这里,诸葛亮说得真是一点都不差!”说完,才匆忙给主人水镜行了个礼。

  水镜知道有事故,赶紧问关羽:“你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关二爷?一定有事吧?”

  关羽声音洪亮地回答:“您好,是这样的。我是关羽,我来这里的原因,是奉了我大哥刘备和新军师卧龙先生的命令,来请徐军师先回新野。卧龙先生让我告诉军师,那封信有问题,不能去。哦,对了,我还有其他的任务,就请军师跟我一块儿走吧,不能耽误。”

  水镜再问:“嗯,我再问一句,诸葛亮已经到新野几天了?”

  关羽答:“两天。”

  水镜这下放心了,赶紧对徐庶说:“好了,你赶紧去吧。我敢保证,不过十天,你老妈肯定会到新野的!刚才本来准备给你出主意救你老妈的,现在也不用了,诸葛亮已经替你搞好了!你赶紧回去。啥事问关将军就清楚了。”

  关羽暗暗佩服的同时,微笑不语;而徐庶见他俩这个反应,半信半疑,也只能告辞了水镜跟黄承彦、崔州平两位,跟着关羽一齐上马出了庄院。

  上了大路,关羽嘱咐徐庶:“您先从原路返回新野,我还有事,不能陪您一起回去了!”说完,大喊一声“驾——”,两腿一夹,赤兔马也就飞一般蹿出去了,按照诸葛亮的吩咐,朝着博望(今河南方城境)方向而去。徐庶目送关羽远去,也便带着那位随从,重新返回新野,跟刘备、诸葛亮相聚去了。

  ——到这里,水镜和诸葛亮总算通过自身的努力,层层剖析兼之巧妙安排,打消了徐庶一意孤行投奔许都的计划;而曹*的计谋,也终于宣告破产了。想到一句话:“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虽然有点过,也将就表达一下意思了。

  不过,事情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随着诸葛亮的巧妙布置和安排,这场大营救计划才刚刚拉开帷幕——

  再说身在许都的徐母。她自从被曹*哄进许都以后,刚开始,程昱还天天过来探问,徐母也不太寂寞;等到现在,徐母的笔迹已经被这厮给骗到手了,况且计谋也已经实施了,徐母没有了利用价值,程昱也不怎么来探望了。一连十天都是这样,徐母的门前倍加冷淡!(唉,世态炎凉啊!)

  这天黄昏的时候,徐母刚吃过晚饭准备休息呢,忽然有人来报说程昱大夫派来个士兵送信来了,并且还带着一套衣物,有话要当面说。——举动是不是很奇怪?往下看。——听来人说,徐母也就让他进来。这位送信的士兵一进门,就赶紧从贴身拿出一封信(诸葛亮的密信)并一包衣物呈上,并且随即退立在一旁,等候徐母的命令。

  徐母坐着从一开始看到这位士兵进来,身材雄武精神非常,就佩服不已,一直感叹程昱手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士兵;刚才又见他十分懂得礼貌,心情不禁好了一大半。随便问了几句之后,徐母拆开信件——原来是这样……

  她默默看完,不发一言,再回目把这位“士兵”打量了一番,点点头,慢慢开口:“好吧,程大夫请我去他家散散心(看看人家这默契!),挺好。那,可有车辆在外面等着?至于衣服就不用了,仍旧带回去吧。”

  “士兵”赶紧回答:“有的,马车早已准备好了,就等您出发了。”

  徐母点头同意,略略吩咐了几句侍女要小心看门,并不打开来人拿的这包衣物,看看它是啥东西,就把他退还给这位“士兵”,跟着他一起出门上车。“士兵”一跃跳上车沿,大喊一声“驾——”,随即一鞭,马车已经飞驰起来了。

  ——话说真的有情况!

  再说车里的徐母。她刚才看过信,心里已经有了底;但还是暗暗提防,从车窗里面往外看着,看到底往哪儿去。只见这车三拐两拐,慢慢离了热闹的地方,却直接向许都西门而来!——去他娘的程昱,哪里是去他家散步?这一切都是假的!

  一看要出西门,徐母心里才安了点,仍旧默不作声地看着。只见马车到了城门边上,有负责守卫城门的上前盘问,这位“士兵”当即从袖口摸出一枚令箭,仅仅往出一扬,那些把门的就赶紧让开了,马车也飞速出城,上了大道。

  徐母见这马车已经出了许都了,心里更加踏实了,不过,还需要更加戒备,于是越发屏住声息,偷看这车到底往哪儿走。

  到了初更天时分,马车摇摇晃晃到了一个地方,徐母往外一看,只见前面有一座大桥,桥边上停着三辆货车,上面装啥看不清楚,大概每车能装一半,在这里歇着脚呢。车上面、桥头上,都有好多商贩子模样的人,四散分开坐着聊天。而他们这俩马车还没走近呢,驾车的那位“士兵”只把马鞭扬起在空中抽了三声,立马,这些原来四散聊天的人全都起立,一股脑儿围了上来。(什么情况?像不像土匪们的接头暗号?)

  这些人围上来以后,纷纷向这位“士兵”见礼:“小的们恭候将军。”——将军?

  而这位“士兵”却并不见怪,昂然发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赶紧七嘴八舌地回答:“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等您好久了!”“这里就是八里桥(今河南许昌境)地界!”

  等这些人说完,马车也停了下来,这位“士兵”才赶紧跳下车沿,掀起车帘,恭敬地请示:“现在请老夫人您换辆车子继续前进,可能惊到您了,请别害怕。”

  不料,抬头一看,车里哪还有原先徐母的影子?只有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婆弯着腰走下来,向这位“士兵”见礼:“赵云将军,您辛苦了!我这里先谢谢您了!”

  ——等会儿,什么情况?徐母呢?这老婆婆又是谁?关赵云什么事?我怎么云里雾里的?

  ——原来,眼前的这位老婆婆就是徐母用车里带来的那包衣物乔装打扮的;那位“士兵”就是赵云假扮前来接徐母离开许都的;而这一切,都是诸葛亮信里交代好的!——也正是到这里,你就会明白当初诸葛亮为啥要问刘备要那些敌军的衣服和令箭了,原来一切都大有安排!

  你真的不得不佩服诸葛亮先生身在新野,而又如此巧妙周密的部署安排!他的这一奇袭计划,完全不在程昱和曹*的可想范围之内;而且,也正是程昱的势力眼,几天不来看徐母,这才给徐母提供了这么一个脱离虎口的好机会,赵云的计划也才能成功!

  再看徐母,她良好的默契配合能力和处变不惊,遇事沉着的风度和魄力,也正是这件事情成功的一大保障!我们要说什么呢?无怪乎这件事会成功,配合默契珠联璧合,它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话说徐母当即按照诸葛亮的吩咐,乔装打扮了一阵子,穿上那套老婆婆的衣服,故意弯腰控背走了下来。而赵云一看徐母这么聪明配合,而且打扮的已经基本无人能识,不觉大喜,连忙加紧行动,让那些扮作商贩子的真正的士兵们把那些货物都装在一个车上;至于自己身上穿的敌军的军服和那三个车上藏的所有曹兵的军服,一齐打成捆,拴上石头,沉在了桥底下。(这叫做毁尸灭迹销毁证据!)

  眼下这辆马车也坚决不能坐了,太引人注意;于是,原来那三个拉货物的车辆,一车装着货物,一车载着徐母,由赵云亲自随车保护;剩下那一车载着这些士兵,继续装成商贩子的模样,轮流入座,日夜兼程,赶紧朝着新野而来。

  当时还午夜时分,头顶上的大月亮照着,就跟白天一样亮;而这伙冒着危险救出徐母的勇士们,只花了一夜加上一早上的时间,就已经离开许都过了襄城地界了!

  事情,已经初告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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