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一行人来到萍城理工学院,找许慎言。
许慎言还在上课,贺小勇负责学院的安全保卫工作,便将客人让到许慎言的办公室里。
分宾主坐下,贺小勇问道:“还不知道客人从哪里来?认识许院长么?”
为首的那人陪着笑脸说道:“小的从老关镇来,姓何,在老关做陶瓷生意。秀才大人派人传话,让我过来一趟,小的赶忙放下手头上的事,过来了。这位是老关百户所的林大大人,那几位是百户所的军爷,都是秀才大人吩咐来的。”
原来这几个就是老关镇的何掌柜和百户所的林大等人,怪不得除了何掌柜之外,其他人都是剽悍之气外露。但依照明朝律令,军兵是不得私离卫所的,所以这些人全部都是平民打扮。只是贺小勇没听许慎言详细说过老关之行,所以一时弄不明白这几个人的来意。
那林大笑着说道:“我家大人一听许先生相邀,立即大喜,说许兄弟果真是个信人,未曾忘记林二哥。听得许先生需要人手,立即命兄弟几个星夜前来,听候吩咐。只是我家大人守土职责在身,未可轻离,只好向许先生多多致歉。”
这林大乃林正勇心腹之人,平时出入都是他在打点,因此倒实在是个精细人,一番话说得很是得体。
贺小勇虽仍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来意,却也知道都是许哥儿叫来的,而且听口气大家还很熟悉。
他便告了声罪,出去通知了许慎言一声。许慎言表示明白,让他再去找另外一人。贺小勇纳闷地去了。
快中午的时候,许慎言来了,一进门就连连告罪:“实在失礼得很,让各位久等。”
那几人慌忙站起来,何掌柜的说道:“秀才大人事忙,小的几人等一下有什么打紧?只要没误秀才大人的公事就好。”
许慎言笑道:“我有什么公事可做?就是教几句书而已。”
林大道:“许先生教书,那就是最大的事,若不是林大生得粗鄙,也想拜许先生学几句书呢。”
许慎言笑道:“林老哥说笑。各位远道而来,本来应当好生款待,不过这附近目前也没个馆子,只好粗疏招待一下了。鄙学院倒是设了个食堂,大家将就用一下罢。”
大家都没听过食堂二字,好生奇怪。走到地方一看,哈哈,不就是一个饭馆嘛,只是不对外买卖而已。
学员们也在这里吃饭,不过不坐在里面,而是打了饭以后端出去吃。因为这只是个简易食堂,地方小,哪坐得了那么多人。以后扩大地盘再说。
过往的学员们看到许慎言,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对于这位许院长,学员们发自内心的尊敬。
食堂小,里面只有几张桌子,此时那里已经坐了好些人,都是学院和工坊的管理者们,正在那里等着。
许慎言一一作了介绍,包括几位女孩子,何掌柜的看到这里的女孩子如此受重视,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言说。
在座的还有一人,包括王家兄妹也不认识,许慎言介绍道:“这是咱贺家村的贺家印贺大叔,是贺兄弟他们的远房叔叔,也是贺家村唯一做大买卖的,手上有好几只骡马队,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常年在外行走,几年都难回一次家,今天我算是逮到了他一次,待会敬酒时大家别放过他了。”
贺家印连连告饶道:“许家侄儿,叔叔可没你说的那般本事,骡马队倒是有的,也不过做点小本买卖,每日走南闯北,风餐露宿,钱没挣到几个,都孝敬给路上的那帮大爷了。可千万饶恕则个。”
许慎言当然知道他的底细,说白了就是个跑江湖的,挣十个钱倒要拿九个孝敬给沿路众神仙。否则鸡飞蛋打不说,弄不好还得赔上身家性命。
他笑了笑说道:“贺大叔,别怕,我不找你借钱。”
贺家印苦笑,他跑江湖多年,性子自是圆滑无比,否则怎到得了今天?本次回家一趟,只听到乡亲们议论纷纷,都是关于许慎言的,什么说法都有。有说他乐善好施的,有说他贪财忘义的,有把他捧成万家生佛的,有把他说成十恶不赦的,贺家印长这么大,都没听过有这么矛盾的人物存在。甚至有人说许慎言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总之是怎样神奇怎样来。
对这样的人物,贺家印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样的人物,要么大善,要么大奸。不管怎么样,惹到了就是麻烦。本来他想在家呆两三个月,等过完年再出去的,后来他又生出想提前走的念头。
不过没等他走,许慎言就让人来找他了。
他是硬着头皮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的家还在贺家村呢。
他也仔细观察了许慎言和他那伙人,很正常啊,没发现异样的地方。就跟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女一样,然而人不可貌相,他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越是普通的人越是深不可测。因此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对林大的身份,他很意外,居然是老关镇百户所百户大人的亲卫,久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人物可万不能得罪,因为他们镇守着关隘,随便寻你个错处,就能让你倾家荡产。若能与之交好,对以后行走江湖有莫大的帮助。
在贺家印的患得患失中,大家入座。分成了两个桌子,老关来的几个军兵一桌,贺小勇和贺小全去招呼他们,其他人共一桌。
饭菜倒真的简单,只不过管饱,够营养,肉蔬都有,许慎言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大家也不介意,开吃。
桌上,何掌柜小心翼翼地打听许慎言叫他来有何吩咐。
许慎言笑道:“本来我也想在饭桌上说的,不过我看贺大叔心有不属,所以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
这下何掌柜更好奇了,什么事还得看人心情再说呢?
吃完饭,许慎言带着贺小双、何掌柜、林大和贺家印来到临时堆放产品的教室。
一个个木箱堆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至少有几十个。一些还没有装箱的玻璃瓶和工艺品散放在桌子上。那晶莹剔透的水晶光泽,活灵活现的造型,绚丽多姿的图案,无不深深地吸引着大家的目光。
深深地吸了口气,贺家印颤着声音说道:“许家……侄儿……这箱子里……全是……”
他指着桌上散放的那些,一时不知道怎样形容,半天才道:“宝贝。”
“不错,”许慎言说道:“不光这些箱子里是,隔壁两间教室也堆满了箱子,里面全是。”
“都是宝贝啊,就这样丢在桌上?”何掌柜也从失态中回过神来。
他们都是做了很长时间的生意人,都是识货的。特别是贺家印,他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些宝贝拿到大城市如南昌府等地去卖,能卖多少钱啊。
林大不做生意,但见识也不少。
他问道:“这些宝贝有多少?”
许慎言道:“具体我没数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
“具体是九千三百二十九件,这是昨天入库的数量。每个木箱上都标有名称,件数,价格。”贺小双接过话题,要说谁对这些数据最清楚,那就是他了。
“价值多少?”林大又问。
“根据我们的定价,有高有低,最低一两银子一件,高的一两百的也有。总价值约六万多两银子。”
“啊!”惊呼声响起。
“这是第一个月二十多天的产量,以后肯定是有增无减。”贺小双故意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许慎言拍拍手掌,说道:“好了,现在大家看也看了,问也问了,怎么样?我们来谈一笔生意吧。”
贺家印和何掌柜都紧张起来,原来是谈生意啊,既然叫我们看这些,多半是跟这些宝贝有关了。大头那一定是许慎言的,可他只要稍微从指缝中漏出个一成半成的,那也是很大一笔生意啊。
许家侄儿(秀才大人)叫我们两个人都来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要两人竞价,价高者得?这样说来,两人不就是竞争对手了?
两个竞争对手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对方,空气中似乎直冒火花。
许慎言自是不知两人想法,他笑着说道:“贺大叔是本乡本土的人,自小看着我慎言长大的。一向在乡里颇有名望,有乐善好施的大好名声。何掌柜呢,老关之行帮了慎言一个诺大的忙,慎言一直谨记在心。特别是那句‘每日过着,都要对得起自家的良心’,慎言每日思之,都感慨良多。”
两个竞争对手都很纳闷,这许家侄儿(秀才大人)扯这些干嘛?说点有用的不就得了。
“因此,我决定,许氏工坊将玻璃产品的全部销售权分授于两位。”许慎言大声宣布道。
他正等着两人的欢呼声呢,半天没动静,却发现两人站在那里,吓傻了。
“喂,喂,喂,好歹给点掌声好不好?”
“你说什么?是全部销售权?不是一部分?”贺家印傻呼呼地问。
“我一定是在做梦。”何掌柜的反应呆呆的。
“不至于吧,万把两银子的生意就把你们吓傻了?”许慎言无辜地问。
“扑通”一声,林大摔倒在地,他也被许慎言给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