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县冷笑道:“看你二人表情,莫非是认了?”
贺李二人趴在地上,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崔知县喝道:“认了就好,我且问你二人,是要认打还是认罚?”
贺李二人乞求道:“请知县老爷明示。”
“认打呢,我即刻将你二人拖下,重责一百大板。”
贺李二人心中一抖,妈呀,一百大板打下来,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崔知县看他们那样子,又说道:“认罚呢,板子暂且寄下,你二人各出二百两银子,交给许秀才,由许秀才替你们赔给受你们戕害的百姓。”
“小人愿认罚,愿认罚。”贺李二人磕头如捣蒜。
“既愿认罚,你二人且滚下去吧。”
“且慢,”许慎言急忙叫道:“回禀知县大人,学生有一结义小妹,乃是贺铁匠之女,当日为了替父筹钱治病,自愿以二十两银为代价入贺老财家做丫鬟,以十年为期,现三年已过,慎言情愿以百两银赎回小妹。请大人做主成全。”
崔知县说道:“许秀才小妹当日为父治病,自卖己身,此情此义,当真是难得。当年代价为二十两银,为期不过十年,现在都已做满三年了,今天许秀才还情愿出百两银赎回,更是难得。此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贺老财,你意下如何啊?”
贺老财有心拒绝,他若真不松口,便是,崔知县也不能强令他。然而想到那悬在头上的一百板子,这拒绝的话哪里敢说出口,当下叩首道:“小人情愿依许秀才所说。”
“那好,你就交一百两,将许秀才的小妹一并带来。下去吧。”
二人连滚带爬地正要走,那崔知县又喝道:“你二人以后还敢不敢来萍城理工学院捣乱了?”
“不敢了,小的不敢了。”二人慌忙说道。心说我的妈,以后谁敢再来呀,多来几次就该倾家荡产了。
贺李二人下去,那围观的学员们也就慢慢的散去了。
不多久,贺老财的那一百两银加上贺小花本人,以及李铁陀的那二百两银,都送过来了。
许慎言请崔知县重新到办公室见礼喝茶,崔知县应了。
看看左右无人,许慎言从怀里摸出四百两银子的银票,塞到那师爷的怀里,说道:“今日崔大人替学生要回了四百两银子,学生岂敢自塞腰包,赔偿受害村民的银两,自然是学生出了。大人远来辛苦,连口热茶都喝不舒畅,这些须小钱,是送给大人喝茶的。”
崔大人道:“这怎么可以?万万使不得的。”
嘴里这样说着,眼神却是示意师爷赶快收起来,让人看见面子上须是不好看。
师爷悄无声息地将银票塞入袖口,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似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许慎言举手投足之间将贺老财和李铁陀给扳倒,五村震动。
那贺老财和李铁陀从此见了许慎言,立即绕路而行。这少年看着笑容可掬,内心想什么鬼都不知道,别不知不觉又被他给阴进去了。当日他们俩真的觉得特别冤枉,那些不真的都是没影的事吗?自己何曾威胁过许慎言?自己何曾动手打过人?没看到我们才是被打得特别凄惨的两个人吗?不过要害其实并不在当日,而是以前那些翻出来的旧账,这许秀才当真有甚么神通,这些旧账还查得那么清清楚楚?这就相当于从此以后有一个把柄捏在许秀才手上了。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说不得以后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萍城理工学院重新平静下来,许慎言教学、著书、赚钱,忙得不亦乐乎。当然,这些都是他所喜欢的事,忙也忙得心情舒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边多了个贺小花。
这可是贺小花啊。
许慎言很有抽自己嘴巴的冲动,当时自己怎么就许了这么一个愿,“你随时来,我随时教”。
愿望并不是问题,贺小花若是好学,自己教她知识也是理所应当。
关键就在这个随时上面。
贺小花可不是个讲客套的人,你许慎言既然说了这句话,那当然就得作数。
当然,就算许慎言不说这句话,她也随时能找出理由来的,或者,根本不需要理由。
贺小花做事,还需要理由吗?
于是许慎言的痛苦就来了。
贺小花将这个“随时”二字的精华发挥得淋漓尽致。
许慎言在吃饭的时候,她可以闯进来,美其名曰请教。
许慎言在睡觉的时候,她可以闯进来,美其名曰请教。
许慎言在著书的时候,她也可以闯进来,美其名曰请教。
总之就没有她不能出现的时候,总之她就没有不请教的时候。
她既请教,许慎言岂敢不教?
天大的事都得先放下,先教了她再说啊。
不教的后果,许慎言想了想,打了个冷战,立即将念头抛到爪哇国去了。
与许慎言的痛苦相反,贺小花的日子幸福得没有边了。
悬在她头顶的魔咒终于消失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卖身为奴的小丫鬟,终于恢复了堂堂正正的平民身份,再也不用担心被贱卖,再也不用担心那不测的命运了。更重要的是,她终于能够念书了,想想以前看到别人念书,自己羡慕的那份劲,现在自己也能享受到这份待遇了。她真的好喜欢学习,这份喜欢甚至超过了自己以前一直钟爱的练武。
而且家中的生活完全变好了,自己的哥哥们都在给那个人工作,那个人对他们特别好,什么事情都委给他们,给他们非常非常高的工资,高得她以前根本想得不敢想。而且,那个人还说了,年底会给他们分红,那分红的金额,放在以前,他们家十辈子也赚不回来。
自己的父亲也完全像变了个人,重新恢复了年轻和活力,做起事来浑身都是劲。你若让他稍微少做那么一点儿,他一定会跟你翻脸。用他的话来说,给那个人做事,稍微偷一下懒,那也是犯罪,也对不起那个人,对不起那个人开出的大价钱。
特别是自己的女儿被那个人救出以后,他简直恨不得将那个人当成长生佛给供起来。他这辈子再也没有遗憾了,从今以后他将只为那个人而活。
那个人现在真的是有了一种魔力,让自己一家人都围着他团团转。以前还真看不出来啊,不就是个穷酸秀才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最基本的打架都不会。
老天,连打架都不会的人,还能有什么用?
现在,这个连打架都不会的人,居然不声不响之间就办下了这么大的一份事业,养活了五村无数的人,而且大家的生活水准明显地比以前好得太多了。这从家家户户每日炒菜时飘出来的油香味就能看得出,以前谁家能舍得放什么油?大人小孩谁都念着他的好,倘若有人说他一句坏话,立即就会被愤怒的人们给撕成碎片。
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能力?
看他举手投足之间,就将自己给救了出来,救就救吧,居然还说自己是他的结义小妹。小妹倒是不错,可自己何时跟他结义了?
不告而取谓之偷,那不告而结义又算什么了?
那个人打架依然是不会的,可他会的事情十个会打架的人也做不到。他不再是以前那么迂腐可笑了,为人处世现在透着一股难言的精明干练,短短时间内,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那不动声色,他那言笑晏晏,背地里却是智计百出的模样,怎么想怎么都有那阴谋家的气质。
真的是奇怪啊。
她老是想着这些糊里糊涂的事,自己都被自己缠夹不清的各种念头弄得心烦意乱。
当然,也有可能是幸福得心烦意乱,反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应该怎样和那个人相处呢?这可是个大难题。
扑到他身边,作小鸟依人状,感谢他将自己从苦海和火坑中救出来?想想都恶心。再说,要是自己真这样做了,估计也得将那个人吓得够呛,天哪,这个暴力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该不是精神出什么问题了吧?那个人一定会这样想,弄不好还会叫自己去看看大夫什么的。
找他再打一架?这个念头其实真是不错,再说也好久没找他练练手了。可是看他那身板,虽说长得健壮了不少,也还是经不起自己几下揍的。再说,这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对着他,还真下不去手。
打不得,骂不得,亲近不得,贺小花的心情可真是郁闷到了极点。
那就缠着他吧,谁叫他说出那句“你随时来,我随时教”这样的话来呢。
这句话说得真好啊,那个人虽说精明了许多,却未必知道这句话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祸患吧。
再说,自己是真的喜欢学习,谁让自己底子差,没跟上别人的进度呢。为了弥补跟别人的差距,自己拼命学习有什么错?不但没错,还应得奖呢。
于是就有了贺小花拼命地纠缠着那个人的故事。
于是就有了那个人仰天长叹、悔不当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