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言急忙说道：“且慢。三寨主，这中间委实是有些误会。”
贺小花说道：“有甚么误会？打过了再说。”
那三寨主倒是好生佩服贺小花，笑道：“姑娘好一番气概，不愧是巾帼英雄，如此磊落行径，柳某倒真的相信此事只是一个误会了。原本也没什么大过节，双方说开了便好。不过姑娘这一身本领，柳某倒是真心佩服。今日若是不应这一战，岂不显得知节寨太过小气？书生放心，我们不过切磋一番。断不会伤到你妹妹。”
贺小花“呸”了一声，道：“伤到我？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待会倒要看看谁伤到谁，不必啰嗦，你的兵器呢？”
三寨主大笑道：“痛快，姑娘豪爽，柳某岂能太过惺惺作态？”
他从手下接过一柄长刀，抱拳施礼道：“在下乃是袁州柳氏刀法传人柳志行，未知姑娘尊姓大名？”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叫我贺小花就是。”
柳志行略有些愕然，这个名字……嗯，未免俗了些。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穷酸书生，对这取名的事也没甚么讲究，当下抱拳一礼道：“贺女侠请。”
贺小花也学着柳志行的样子一抱拳，说道：“柳寨主请。”
许慎言知道他们只是切磋，心中那块石头就放了下来。眼看贺小花学这些江湖礼节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心中倒有些好笑。
袁州柳氏刀法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也就跟贺家枪法一样，属于家族流传下来的功夫。
但并不是说这些功夫就不厉害。
现实中的功夫远不象后世影视中吹嘘得那么厉害，也就是一招一式，格斗抵挡，闪躲腾挪而已。所谓隔空一丈将人击飞，那不叫功夫，那叫电脑特效。至于那种在空中飞来飞去，举手投足之间山崩地裂、江河倒流之类的，许慎言也无力吐槽了。那些根本就不是人类嘛。
贺家枪法是贺家曾祖在从军时通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总结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却胜在实用。一招一式间更无甚么虚招，可谓招招毙命。这也难怪，在战场上，无数刀剑往你身上招呼，无数铁矢利箭向你飞来，你还在那里摆花架子，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柳氏刀法不同，细密绵长，舞起来花团锦簇，绚丽之极，那无数虚虚实实的刀影之间，也许不知何处就藏着致命杀招。
刀法、枪法各有千秋，若是练到极致，便是那些名门大派的武功，也不过如此罢了。
各门各派的功夫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端的是看你练到何种程度。
两人抖擞全身本领，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那些知节寨众人，看到高兴处，无不高声喝彩。
这喝彩，并不只是给三寨主柳志行，也是给贺小花的。
那小六哥看着贺小花神出鬼没的枪法，摸了摸脑勺，倒是有点后怕。这小姑娘太厉害了，若不是有兄弟们帮衬，今天这条命算是要交代了。
斗了有小半个时辰，贺小花终究只是个小姑娘，气力不足，那枪法便渐渐有些凌乱起来。
柳志行忽地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大声说道：“住手。不打了。”
贺小花还有些不服气，握着铁枪道：“为什么不打了？我又没输。”
柳志行连连摇手笑道：“贺女侠小小年纪，功夫端的是了得。柳某认输了。”
贺小花怔了一怔道：“柳寨主却也没输。再打下去，输的多半是我。”
柳志行道：“柳某正当壮年，贺女侠不过十四五岁。这场比斗，江湖上若是传扬出去，柳某会让人给笑死。就算这样，姑娘还能与柳某人战成平手，如此一来，岂不就是说柳某人已经输了？输了便是输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柳寨主果然也是英雄了得，小花佩服。”
柳志行大笑道：“今日我若是不认输，贺女侠莫非就认为我不是英雄了得？”
贺小花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许慎言看他们打完了，急忙过来，抓住贺小花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贺小花本想将他的手甩开，终究还是没有，只是笑道：“没事。柳寨主一直让着我呢。”
许慎言放下心来，回头向柳志行抱拳说道：“柳寨主手下留情，小生谢谢柳寨主。”
“贺兄弟不要客气，令妹不错，倒是与我山寨弟兄性情相投。柳某也是非常欢喜。”
“贺兄弟？”许慎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小生不姓贺，小花是我的结义小妹。小生乃是城南贺家村的许慎言。”
“许……慎言？许秀才？”柳志行大惊。
“柳寨主认得许大哥？”贺小花问道。
柳志行放声大笑，良久才说道：“原来是自家兄弟，却在这里打了半天。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原来真是认得呀？可我们不认得你们。”贺小花说道。
柳志行道：“柳某一向固守山寨，与这些巡山兄弟一样，却是不经常往外走动。若说是我家大哥和二哥，两位应该都是认识的。”
许慎言说道：“未敢请教大寨主和二寨主名讳？”
“我大哥便是旋风箭袁子敬，一向在江西地面走动，识人无数。你应该认识。”
许慎言摇了摇头，他对袁子敬这个名字熟悉，因为他第一次进萍城就在海捕文书上看到了这个名字。人却是从未见过，自然也谈不上认识。
柳志行见他摇头，很是惊讶。
许慎言又问道：“二寨主呢？”
“我二哥叫做周家泰，原先在少林习武，乃少林棍僧之一，后来因犯事被逐。又因救人得罪了官家，不得已上了山。他最近一年也下山极多，许秀才难道也不认识？”
许慎言茫然。这两人是谁呢，难道自己应该认识他们？
柳志行见他神情，便已明白。只是心中好生不解，怎么会不认识呢？没道理的事呀。他也不好多问，便说道：“不知许秀才来这里有什么要事？”
许慎言抛却心事，回答道：“柳寨主，我兄妹二人来此是为了寻找一种矿石，因为不熟悉路途，一时就误入了贵寨范围，倒是引起了一场误会。”
“找矿石啊。我知道，许氏工坊要很多矿石嘛。但不知许秀才找到矿石没有？”
许慎言指了指山崖处的矿脉，说道：“找到了，就是这一种。只可惜这个矿在贵寨范围，开采未免有些不便。”
“有甚么不便的？”柳志行一拍胸脯，说道：“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柳某了，要多少，柳某人都着人给你送去。”
许慎言惊喜莫名，说道：“柳寨主当真？如此多谢柳寨主了。”
柳志行笑道：“我早说过，咱们是自家兄弟嘛，有甚客套的？”
“柳寨主不知，这可是解决了小弟一个大难题了。”
“你也不用柳寨主柳寨主这样叫，叫我柳三哥就行了。我也托一声大，叫你许兄弟了。”
“这样怎么当得？”
“有什么当不得的？你叫我大哥不也叫得好好的么？”
许慎言愈发糊涂了，这事儿有些不对啊，不弄明白怕是要出问题。
他问道：“柳寨主确定我认识大寨主？”
“怎么会不认识？最近数月山寨兄弟多有下山，到现在山寨不过留下三四十号人，他们不都是给许兄弟办事去了么？”
“莫非骡马队护卫都是来自知节寨？”
“也不全是。十有五六是吧。”
许慎言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心中大悟，说道：“这么说方文大哥就是……”
柳志行大笑：“可不是嘛，我就说是自家兄弟。方文是老大行走江湖之前的名字，行走江湖以来，人们倒都是叫他袁子敬。江西绿林，谁不识得袁子敬大哥？”
“方文倒是没人识得了？”
“除了我们兄弟三个，倒没人识得。”
许慎言长吁一口气道：“我就是说嘛。先前我报出方文大哥的名号，各位巡山大哥却是无人识得的。”
“这也怪不得他们。大哥一向少在山寨，便是在山寨，也是经过乔装，以另一副面目出现，他们不识得很正常。不过从现在开始，也没什么好保密的了，就此恢复方文的名号也算不错。”
这时贺小花插嘴道：“许大哥，这么说来，你也一直不知道方文大哥就是袁子敬了？这么说来，你们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许慎言佯怒道：“小丫头胡说。我和方兄的关系，又岂是你能猜测到的？”
贺小花根本不怕他，只是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地说：“你们那么熟，猜也要猜到嘛。”
“你知道什么？那日我在萍城门口看到袁子敬的画像，虬髯虎目，凶神恶煞，哪有半点方兄的儒雅之气。再说那韩十三也误导了我，他是亲眼见过袁子敬和方兄的人，连他都一直将他们当成了两个人，我如何会怀疑方兄就是袁子敬？”
“自己眼拙还怪别人。”贺小花取笑道。
许慎言颇有些恼羞成怒。
柳志行说道：“许兄弟，难得来一次，不如到山寨坐一下，如何？”
许慎言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