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得站在马路的站牌下,手里抽的一根烟已经燃掉大半,风吹的有点紧,傍晚时分的十字路口闪烁着霓虹灯的魅影。身上穿着一件工地上的衣服,裤腿上还有一些水泥点子。旁边的车流流成一条黑线,男人嘴里噙着的烟现出猩红色的光。
他,一个带着墨镜的盲人,跟在过马路的人流后面。绿灯亮了,他感觉到了前面人的走动,导盲棍开始点在斑马线上。突然,一辆闯红灯的车疾驰而出,冲散了过马路的人群,把盲人和前面的人群隔开,盲人站在原地不敢动。绿灯亮了,一辆辆车疾驰而出,盲人的耳边是汽车的呼啸声和一阵嘈杂的鸣笛声。
瞬间,刹那,旁边大排档喝啤酒的人欢笑得碰着杯;马路边上站着一个低头玩弄手机的女白领,手机的荧光照得她的脸有些可怕的冷漠。
瞬间,刹那,站在马路上的男人跑进危险的车流里,他的眼神就像是找到了猎物一样。一辆车的急刹车声,车主从车窗探出脑袋来说:“没长眼呀你!”男人抱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又有几辆车急刹车停下,男人好不容易才来到了盲人的身边。
“红灯亮了”,身边又有了过马路的人,人群包围着男人和盲者,男人看看左右对盲者说:“我送你回家吧”,盲人没有拒绝,男人扶着盲者走过了平静的斑马线(此时镜头上扬,画面中出现城市的夜空,几幢幢高楼大厦的白色灯光)······
楼道里,男人扶着老人上了一级级的楼梯,男人用手摸了一下腰间的一把匕首,神情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仰起头来,听着楼上是否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到了”,盲者说,他拿出钥匙扭转门,门开了,盲者先进了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光,灯光下的屋子是如此整洁和宁静。男人也进来,慢慢地把门碰上。
“诶,小伙子,你在哪儿呢?”盲人问。
“哦”,男人走到里面,盲者请他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即盲者去了卧室,把那里的灯也打开。
男人把刀从腰间拿出来,又叹口气,把刀子放了回去,接着他把心一横又把刀子拿出来。盲者从卧室出来,男人本以为他会来到沙发边,他也正准备在那个时刻动手大声地喊出他是来抢劫的,让盲人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可是盲者没有去沙发边,而是去了厨房,把厨房的灯打开,现在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盲者在厨房里坐上锅,准备煮碗面条,他对男人说:“你晚饭吃了么?留下来一起吃吧!”男人没有回答,举起刀子一步步向盲者靠近,男人看着盲者的背影,嘴角恶狠狠地。
走到厨房口时,盲者突然转过头来,两个人在很近的距离里彼此僵持着不动,就像是盲者发现了男人手里拿的一把刀,就像是男人被盲者突然转过脸吓住了。
忽然,卧室里传来一个人的咳嗽声,男人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子差点掉在地上,盲者却着急得经过男人去到了卧室。男人在后面跟着,在卧室口见到了床上躺着的一个老妇人。盲者坐在床边握着妇人的手。男人好奇地走进卧室,妇人见到了他。
“老头子,他是谁呀?”
“呵呵,一个热心人,在马路上拉住我,非要送我回家!”盲者说。
“也是呀,现在的热心人真的多了,咱们得好好感谢人家,小伙子,你吃晚饭了么,要不就在这里吃吧!”
男人手里的刀子往袖子里深藏了一下,他明白为什么盲者会打开卧室的灯了,两个老人的好心更是让他有些矛盾。看着妇人憔悴的面容,男人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同情。
“走,我们出去吧,厨房里面条怕是煮好了”,盲者说。男人从卧室里退出来时,见到了柜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三个人,除了盲者还有老妇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男人很纳闷男子是谁,再次来到客厅,男人想去问问。
“卧室照片上的男子是谁呀?”男人坐在沙发上。
“哦,是我的儿子,三年前去外地说是做生意,三年了,已经三年没回家了!”盲者叹一口气,在厨房里忙活。
听到“三年”时,男人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的眼神空洞着,脑海中出现了过去的记忆:“蓬飞的大雪,男人背上行李离开家门,背后的母亲喊着:“今年除夕要回来呀”,男人头也没回的应下了,脚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如今已是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个年头了。三年里,他摸黑起早的在工地上干活,本想挣更多养家糊口钱的他三年里没有再回过家,总是抓住一切时间拼命干活干活,谁知,到了最后,建筑公司的老板跑了,一分钱也没挣到。和家里的媳妇打电话,他知道了媳妇已经生下了他的孩子,媳妇在电话那端哭着求他今年一定要回去,可是他身上一毛钱也没有,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怎么了?”盲者觉察到了男子的不说话。
男人回过神来,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袖子里的刀子冰凉的触摸他的皮肤,男人想开口说些话,厨房里的灯光却熄灭了。男人问怎么了,盲者在厨房里说:“灯坏了”
男人想进去帮忙看一下,可是盲者却说:“不用了,灯已经用了十几年了,一直陪伴着我和老伴,今天是它的时候到了,就像身边有很多人老了然后离开了一样”
盲者去端锅,却不慎把锅盖掉在了地上。男人冲进厨房,隐约中见到盲者拾起地上的锅盖,两个人在黑漆漆的厨房里,盲者指着传呼外面黑乎乎的一片问男人:“那是什么?”
男人顺着盲者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到了黑兮兮的一片,“没有什么呀”,男人说。
“是黑暗,是陪伴了我一辈子的黑暗。你看,外面的黑暗里有很多漂泊挣扎的人,所以才需要家,家里才是光明的。”盲者不说话了,像是想起了他的儿子;男人也不说话,他的心被触动了,他知道自己是在黑暗里漂泊挣扎的人,一滴泪终于抑制不住流了出来。
“我虽然是个瞎子,可我对光明还是有感觉的,你看,那里就是光明!”盲者指着卧室里被灯光照耀的温馨······
男人和盲者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吃着锅里热腾腾的面条,盲者似乎成了男人的父亲,男人似乎成了老者的儿子,两个人说笑着······
吃完饭,男人离开,站在楼下,望着盲者屋子里发出的光明,他把身上的一把刀子扔向了黑暗,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喊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