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希禾身上的封印被解除之后,瘫倒在地上,意识非常薄弱,隐隐感觉有什么从自己的体内飞了出来。
斯休特郑重地看着那张漂浮而上的一张深褐色的纸张,上面隐隐有些图案,他想要靠近,去看得仔细些,却万万没想到,洛泉竟将地图抢了去,眼睁睁地看着地图在她手中湮化作了齑粉。
“你……你……”斯休特愤怒至极,面色铁青,额上青筋突兀,他咆哮道,犹若被踩着尾巴的狮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洛泉摊开手,拍了拍,淡定地说道,“你不要紧张,我已经把地图都记在脑中了。”
嗖的一下,斯休特上前紧紧抓住洛泉的衣襟,将她压到墙上,他愤怒地吼道,“我还没看!你胆敢在我面前毁了地图!”
洛泉丝毫不受斯休特力量的压迫,目光清冷,“斯休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我没傻到完全相信你,一个愚蠢的冰姬可以为你肝脑涂地,至死不渝,可你别忘了,我不是她,我有自己的目标,既然现在只有我知道地图的内容,你便给我客气点!”
洛泉话说完,用力推他的手,他恼怒地收回了手,冷冷地盯着她,“哼,这次算你聪明,等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
洛泉傲慢地抬起头,优雅地整理着衣襟,在慢悠悠地走到办公桌前斯休特一直坐着的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直直地看着他,“我知道,如果刚才你知道地图的内容,你就一定会杀了我,不过,斯休特,你真是活得越久,越是糊涂啊,你是需要我的,你还记得么?”
斯休特脸色阴郁,脸上那一道道皱纹,仿佛某种咒印,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异常吓人,“哼,洛泉,现在你可以为你的生命倒计时。”
洛泉轻笑,“别说得那么吓人,我们还是需要相互协作的。”
斯休特甩甩袖子,走到希禾身边,冷冷地看着他,“接下来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洛泉起身,走到斯休特的身边,低声对他道,“别碰他。”
“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不准你碰他!”
“……”斯休特冷笑一声,“洛泉,你觉得你有可能赢得了我么?”
“你想要我试试么?”
在一旁的桃妆见斯休特他们已经得到地图,她想要立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走到了他跟前,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斯休特大人,我们说好的事……”
斯休特扭过头看她,扯了下嘴角,故作糊涂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洛泉也看向她,心想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连斯休特这种人渣也相信。
桃妆迷茫地看着他,抿着嘴微笑着,“不是说好事情成了给我「重生石」么?”她要用重生石让北氏一族重生,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要她的家人。
“重生石?”洛泉蹙起眉头,冷笑一声,“斯休特你真是坏透了,你没有告诉她重生石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了么?”
桃妆怔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有块巨石砸中她的头,她觉得异常的晕眩,血液也似乎冻住了一般,她脸上的表情在她皱眉的时候僵住,显得滑稽,像是一个喜剧角色。
桃妆抓住了斯休特的双臂,疯了一般地大叫着,“斯休特大人,她是骗人的对不对!不要骗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啊!让我做你的奴隶吧,只要你给我重生石,让我的家人重生就好,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啊啊啊啊!你这个骗子!你去死!去死啊!你他妈的快点死!啊啊啊啊!”
斯休特冷眼看她,小声说道,“该怎么办呢,我确实是骗子,不过,我不能死啊。”
桃妆顿时停住了吵闹,房里一片死寂,只听到血液嘀嗒嘀嗒的声音。
桃妆的头脱离了她的身体,保留着临死之前那副癫狂崩溃的表情,一颗泪水留在眼眶中,没来得及流出,就死了。斯休特嫌弃地丢掉她的头,伸手对着桃妆的尸体,聚起了一团光,光的边缘有舞动的火苗,在光的笼罩下,桃妆的魂魄已灰飞烟灭。
洛泉冷冷看着,说道,“斯休特,你明明是神,为什么会变得像恶魔一般残忍?”
斯休特侧过脸看她,棕褐色的瞳仁里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在地底深处掩藏的冰块,“变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真是不要脸,你明明就是一只恶魔,还说了这么一句恶心人的话,你当你是诗人么,你不过是个罪犯。”
“彼此彼此。”
洛泉忽然扭头看向门的方向,她眼里的光犹若风中的烛火,飘忽不定,明明灭灭,她难过地闭上眼,“为什么要追上来……”
一个人一脚踹开了门,目光凛冽地看向里面,此人正是越声,后面跟着萤和龙飘。
斯休特看见越声,不禁皱紧眉头,瞥了洛泉一眼,随即脸上挂着僵硬虚伪的笑容,走向越声,“我的好兄弟,你没死呀,真是太好了。”
越声冷冷地看着他,手向前一握,红色的火焰剧烈地燃起,化作了火红的长刀,阻止了斯休特的靠近,“我没死,肯定让你失望了。”
斯休特歪着头,看着越声年轻的脸蛋,目光遂变得如冰般冰冷如刃般锋利,“是啊,太失望了,看着你还活着,让我有点难过了。”
越声不理他,而是看向里头的洛泉,以及倒在地上的希禾,还有气息,应该没事。他看似是在和斯休特说话,实际是和洛泉说,“你们拿到地图了?”
斯休特伸出一只手指放在离自己喉咙不远的长刀上,自他指尖流出一点白光,白光迅速蔓延整条长刀,最后长刀被光吞噬了,越声急忙松开握住刀柄的手。
“我们确实拿到了,”斯休特眼角下的紫色咒印发出淡淡的紫光,“怎么,越声你也想到大世界去?”
“我是不会让你们去的。”
斯休特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寒光,“你可以阻止我们不去,地图现在被毁了,只有洛泉知道地图的内容,只要你杀了她,那么,我就也去不了了。”
越声觉得有一双冰冷的手穿过了他的胸口,冰冷的风灌进来,呼呼地回荡着,他看向洛泉,她的表情异常的镇定,眼底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水面。
“他说的是真的么?”
洛泉的唇翕动着,最终她只是点点头。越声感觉到胸口里头的那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心脏,令他痛不欲生。
“不要去。”
她摇摇头。
“你无论如何都要去么?”
她再次点点头。
“你就不愿和我说一句话么?”
“……”
“我求你了,不要去。”越声想要过去抱住她,却怎么也迈不出脚步,“洛泉,如果你还爱我,就不要去,算我求你,好吗?”
洛泉直视着他的双眼,平静地说道,“越声,我说过,我要去寻找真相,这不关我爱不爱你,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么?”
洛泉点点头,“嗯,知道,你是怕我会死。”
“那你还要去?”
洛泉的眼底发出一丝光芒,是对真相的渴望,犹若她灵魂的光芒,“去,就算死也要去,我想要去找那个人。”
“那个人会杀了你的啊。”
洛泉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斯休特会阻止那个人的,我只是想去见他,见到他,和他说几句话,我就会回来,你等我,好不好?”
越声抬手遮住了眼,泪水自眼眶中涌出,从他的脸颊划过,“你真是疯了,洛泉,你疯了。”
○2 镜萱听着自己未曾听过也从未想过的来自历史深处的秘密,她听到死神不死的秘密时,感觉到自己体内某个地方正在崩塌瓦解,从中释放出一股非常冰冷的气息在她每一条血管中肆虐地流窜,她想要用颤抖来缓解自己的恐惧,身体却僵硬不动,她的灵魂被那段黑暗的历史所震撼。
镜萱静静地看着鞠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说凉城已经到极限了,她才回过神来,关注凉城的战况。虽然有不少的阴灵被打倒,可围上来的阴灵攻势越来越猛烈,只为人形的凉城渐渐败下阵来,一只阴灵口中射出一条长长的带着钩刺的舌头,往他的身上一刮,他的腹部被撕出一个口子,血汩汩地涌出,好在躲闪还算及时,没被扯出肠子来。
镜萱见状,立即召出雪舞冲了上去,她听到鞠泷一声轻轻的叹息,她知道自己去帮忙不会起多大作用,但至少可以帮凉城防御。
她站到了凉城的身边,手上的白色绸带随风舞动,带着强劲的力量,往一只阴灵的脸上狠狠地拍去,那只阴灵整个向后飞了出去。
凉城气喘吁吁地对她说,“镜萱,你快走,不能再让你受伤了。”他的唇上无半点血色,脸上也是,眼中倦色沉重,他握剑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
镜萱心疼他,伸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想帮帮你。”凉城却抓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你回去,不要过来。”
镜萱看着他的透着紫光的瞳仁,有那么一刻,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这张脸与最初遇见一样美好,一直都没变过。
“可是……”
凉城握紧她的手,声音略显无力沙哑,“放心,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忽然一只阴灵扑了上来,凉城用力将镜萱推了出去,随即召出了黑角,手中黑色的长柄镰刀已然变了个模样,有漆黑的藤条状的金属缠住了整条柄,镰刃变得更大更加锋利,镰刀尾端金属块变作骷髅头的形状。他*着新的黑角迅速砍向扑来的阴灵,划伤了它的腹部,但不至于致命,它痛苦地嗷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其余的阴灵疯狂地冲了上来。
看着张牙舞爪的阴灵,镜萱内心万分担忧,她去问鞠泷,他应该有什么办法才对,“鞠泷,这样没完没了地打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一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你既是灵帝的祭司,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鞠泷淡淡地望着远方坚持不懈战斗的凉城,他整个人在日光的笼罩下,如阳光一般耀眼,他是天生的王者啊。“等到凉城筋疲力尽,等到他的血流干,直到太阳落山,星辰为其祷告,月光为其铸造王者之魂,加冕之路,已然近在眼前。”
镜萱不解,听到他话中骇人的部分,不由得着急起来,“你在说什么?”
“镜萱,你不能冲动行事,凉城已经经过最痛苦的阶段了,加冕即将成功,你我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
镜萱紧紧地攥紧拳头,随即又松了拳头,她显得很沮丧无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这场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鞠泷闭上眼,整个人就像一座威严的雕塑,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静静地说道,“只是王与臣的游戏,以鲜血为赌注,迎来全民的崇敬与拥护。”
“他流干血……要怎么活下来……”
“等。”
镜萱不再说话,因为她选择相信鞠泷,鞠泷既作为灵帝的祭司,是不会让凉城死的。
镜萱看到一只阴灵挥爪打掉了凉城手中的黑角,黑角被打飞,插到了一边的地上,远远看去,像是一截枯枝,接着,凉城的脖子被阴灵的利爪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染红了地上的雪。白与红,强烈的冲突,却有诡谲的美感,宣示着死亡,又象征着新的灵魂即将诞生。
以鲜血加冕,走上王者之路。
她见那一地的血,看凉城无神的双眼,她真的好怕,怕他会这样就死去,怕鞠泷在骗她,她的双脚在剧烈地发抖,好像冰雪的冰冷自脚底传进她的身体,冰冷的寒气像是一条小蛇,钻进她的胸膛,又卡在她的心脏,她觉得很堵,又异常的难受,那条蛇一直在咬着她的心脏。
一定要活下来啊。
○3 死神界。王宫正殿。
殿内充满血液腥甜的味道,黏稠如水,充满死亡的气息。
奥修在行刑台的边上席地而坐,双手向后撑着,他向后仰起头,琥珀色的瞳仁闪烁着异样明亮的光芒,他看着几近毁容的森罗,咧着嘴笑着,“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把你的脸划花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也会慢慢恢复的。”
森罗不知被奥修折磨了多久,虽然伤口可以自行痊愈,可是疼痛是一点也不会变小,奥修用刀子在他身上划了不知多少刀,深深浅浅,浅及划破皮肤,深纸骨骼,割断血管,韧带,一刻不停地折磨,到了最后,只剩麻木的感觉,刀子在肉上割,感觉像是木头在皮肤上划动。
奥修靠着薄弱的意识维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显得异常空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被你抓住的死神,把他们当做玩物,随意地折磨,你这点爱好,还真是令人恶心。”
奥修笑笑,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他就像一条毒蛇,瞪着一双透着寒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恶心?森罗,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就这点爱好了,不像其他人,很多的怪爱好,那才是恶心,我这点爱好不算恶心。”奥修说着站起身,走到森罗的身边,伸出手挖着他*的胸膛上的伤口,手指挖进刚刚愈合的血肉,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森罗咬紧牙齿,痛苦地哼了一声,奥修心满意足地看着森罗受苦的样子,他靠近他,与他的双眼对视,嘴唇差点就碰着他的嘴唇,“森罗,墨深死了,我一个人有很多事做不来,我需要你,你要帮我。”不是请求,是直接的命令。
森罗对他的视线一点也不畏惧,直直看进他的双眼,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这样子算是我在求我帮你么?”
“我没有求你,你,必须要帮我,不然我会杀了你,”奥修抽出插在他胸上伤口的手指,从袖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布,擦了擦沾血的手指,随后将白布扔在了一边,抬起头认真地对他说,“不要和我说你想死,我知道,你有你想要完成的事情,你也不会舍得放下希禾,一个人去死吧,至少一起死啊,哈哈,别紧张,我只是开玩笑,帮我吧,我也会帮你。”
森罗脸上的伤口正在慢慢地愈合,奥修走上前,又掏出了一张白布,细心地擦着他脸上的血污,他发现森罗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那些伤痕变成了浅色的疤痕。
“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就答应吧。”
森罗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思量了一番,终于说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奥修擦干净森罗脸上的血污,又将白布随意扔到了一边,他嘴角傲慢地扬起,“首先,你告诉我,两百年,在那场被所有人遗忘的任务里,你和伊冥到底遇见什么事了,虽然我知道个大概,但能听你们当事人讲的话,应该会更加清楚。”
森罗怔住,他眼底涌起一股黑色的浪潮,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带着一副尖牙利齿,撕碎了他原本自我保护的屏障,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最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那段黑暗的记忆重新回忆一遍,像是走马灯一般,燃烧着剧烈的火焰,每个画面,心脏仿佛被火焰焚烧。
他睁开眼睛,看着奥修那张俊朗的脸,沉声道,“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和你说。”
奥修眼里的光一亮,像是在关闭大门的店家前,大门忽然开了,总算可以得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糖果。
“在开始讲之前,我要告诉你,这整件事,牵扯到的人很多,那些人,一直都带着那个秘密活着,最终都将被引领到一个目的地,在那里,迎接他们的是死亡,奥修,我不怕死的,因为我就是要去往那个目的地,我知道只有一个下场,我告诉你,是因为凡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会死,所以,你还想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