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谷主道:“怎么说?”
金佛散人道:“你们看,今春以来,四川一带旱象极重,几乎没有下过一场透雨。说不定长江水还没大涨,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
二人颔首道:“不错!”
金佛散人道:“事不宜迟,走!”挥手煽灭油灯,三人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
五天后,四更,谭冰清一行三人站在一处断崖上。这三人正是“巴渝三义”——武陵山尊、黑山谷主、金佛散人。
断崖上,初夏的山风吹拂,阵阵凉意袭来。山崖下,就是波涛滚滚的万里长江。星星渔火点缀在漆黑的江面,远远看去,就像忽明忽灭的鬼火。三人中一人说道:“是时候了!”三人顿时犹如三只大鸟,从断崖上飞身而下。
断崖下,是一片鹅卵石铺就的滩涂。万里长江从遥远的地方搬来了这些石头;走到这里,累了,就把这些石头扔在这里;然后,开始轻快地远行。而这些石头,沿途不知经过多少次碰撞、冲刷,去掉了棱角,淘去了泥沙,变得圆润、厚重。这岂不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逃不掉的宿命?初夏的江水既不像冬季时如文静的处女,也不像夏秋季如撒野的泼妇。此刻,她像一个怀胎三月的孕妇,内敛,成熟,对母腹中的躁动充满着遐想。
就在江边,三块鹅卵石支着一口铁锅,就成了一个炉灶。几块干柴熊熊燃烧,铁锅里冒出一阵阵浓郁的香气。炉灶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披着一件打鱼人常见的蓑衣,斗笠搁在身边,口中哼着歌:“你住江之头,我住江之尾,要煮长江鱼,还得长江水!”大概忙了一夜,累了,所以刚刚喝了点酒。火光照在脸上,红扑扑的像一个温暖的童话。
就在这年轻人下游二十来丈的江边,泊着一只打渔船。船头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渔翁,腰背挺直,不言不动。黎明前的夜幕下,看不清渔翁的表情。也许昨晚没有什么收获,准备趁着天刚亮时再去打一网,说不定能打几条大鱼,回家讨老伴欢心;也许压根就是一个经验极其丰富的渔翁,知道鱼在什么时辰才好打,所以起了个早床,坐在这里在耐心地等待。
就在这时,三条人影犹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渔翁面前。渔翁似乎吃了一惊,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鬼……”
一个声音说道:“伙计,别怕,我们不是鬼,是人!”
渔翁嗫嚅着:“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女人声音问道:“师傅,打听一下,白鹤梁在什么地方?”
“白鹤梁?”渔翁把手指着下游,“下溜头大概两三里,江心有个突出于水面的石梁,那就是白鹤梁。”
女子说道:“我们想到白鹤梁,麻烦送我们一下,可以吗?”
“不去不去!”一听说要到白鹤梁,渔翁显得害怕极了,回答得十分干脆。
“你怕什么?我们有的是银两。”说完,拿出一锭白银。
渔翁把白银拿在手里,仔细地把玩,口里喃喃说道:“这东西真好,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一个粗豪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看什么看!行不行?不行拉倒,我们找别人。”
那渔翁忽地抬起头来,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位老兄你去找呀!我告诉你,到白鹤梁可是要命的差事,谁敢去?我告诉你,这十里八里的渔夫没有谁敢到白鹤梁!”
女子问道:“为什么?那地方难道吃人?”
渔翁道:“比吃人更可怕!吃人总还得吐骨头,谁要是葬身白鹤梁水底,那是骨头也捞不起来一根。你说,谁敢去?”
女子道:“白鹤梁的江水就那么凶狠?”
渔翁道:“你们不知道,白鹤梁是江心的一座石梁,每年十二月到次年三四月,江水回落,方才露出水面。白鹤梁从中把江水一劈两半,所以周围水流极其湍急,就算是水性最好的人也不敢在附近游泳。而且,石梁一旦没入水中,就变成一座巨大的暗礁,经常有船触礁沉底。就是当地的渔人也不敢在周围划船,必须凭记忆尽量绕开它。你们听说过谁能把船撑到石梁上去吗?”
女子道:“照你说来,白鹤梁已经没入江底了?”
渔翁的语气有些缓和:“前段时间发桃花水,石梁被淹没了。但后来春旱,好像又露了一点出来。”
“师傅,我们一客不烦二主,还是请你帮一下忙。”女子几乎带点央求的语音,一边又从身上拿出一锭白银,“当然,如果你嫌酬劳少了我们还可以加点。”
渔翁的眼中似乎放出了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罢罢,我就拼这一回吧。只是丑话得说在前头,白鹤梁两侧水流湍急,靠的太近又怕触礁,所以船只能划到石梁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