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虎正在混乱中寻找弟弟刘银虎,正看到一排长抱着胸部不断流血的弟弟,一个日军军官挥刀砍向弟弟的脖子,寒光闪过,弟弟的人头随着血花飞了起来。
那一瞬间,刘金虎的眼前只有一种颜色——恐怖的血红色。
“银虎!”刘金虎撕心裂肺地喊着,却看到弟弟的人头滚在地上,面无血色的脸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仍然圆睁着!
刘金虎父母早亡,弟弟银虎就是他唯一的亲人,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就变红了,他捡起一把马刀疯了似地向那个日军中尉扑过去。
刚冲出去两步,眼前一团红光闪过,随即一声爆响,一排长的手榴弹炸响了。
刘金虎被冲击波震得摔倒在地,全身都是碎土块,等他昏昏沉沉地刚刚直起身来的时候,突然间觉得整个人离地飞了起来。
“坐好了!我们走!”营部参谋李陶生不知从哪里夺了一匹战马,他一把把刘金虎拉到马背上,脚下用力一夹马肚,那战马飞也似地向老林子方向奔去。
李陶生双腿用力磕打马肚子,战马疼痛难忍,发疯似的向老林子方向狂奔,很快就脱离了混乱的战场。
刘金虎抱着李陶生,脑袋里面嗡嗡直响,身边传来几声枪响,但都没有打中他。
战马正跑着,突然脚下一空,一股巨大的抛力把刘金虎和李陶生都甩下了马,随即两人都失去了知觉。
东北的冬季极其寒冷,偶尔一阵山风吹过,卷起山上的落叶在苞米地和老林子之间的山沟里纷飞。
每年春秋两季雨水多的时候,山上总会有山洪暴发,天长日久也就形成了一道两、三米深的水沟,冬天的时候,由于气候寒冷,水沟里残留的积水早就结成了冰,若从山顶向下观望,恰似一条闪光的玉带围绕在山脚下。由于地势低洼,山上许多飘落的黄叶子都被山风带到了沟里,久而久之,干涸的水沟里积了厚厚的一层树叶。
此时,水沟里那层厚厚的树叶上躺着两个人和一匹马,那匹马在痛苦地打着哀鸣,声音很小,但很凄凉,看样子它的腿在掉进水沟里的时候摔断了。
刺骨的山风一过水沟,一股冷气猛地灌进了刘金虎的衣领里,昏倒在地的刘金虎冷得一哆嗦,立刻恢复了意识。他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感到自己仍然在苞米地边上,又向旁边瞧了瞧,正看到李陶生也从地上缓慢地爬起来。
“李长官,咋回事儿?”刘金虎咬着牙忍着浑身的疼痛问李陶生。
“看样子好像马掉到这个沟里了,我们也从马背上被甩下来了。”看到了那匹正在扎挣的日军战马,李陶生对现在的处境做出了判断,却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巨痛。
“唉呀!后背好疼!在马上我觉着好像铁锤砸了我一下,可能是中枪了,你帮我看看!”李陶生感到后背钻心的痛,估计自己是中弹了。
刘金虎凑过来一看,只见李陶生军装后面右侧一大片殷红,心里就一凉。他小心翼翼地把李陶生军装撩起想看看后背的情况,没想到李陶生疼得失声叫了起来。
“李长官,你后背好像中枪了。”刘金虎看着那个伤口,把实情告诉李陶生。
李陶生听到这里,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妈巴子的小日本,这笔帐早晚要算!老子一定要报这一枪之仇!”
刘金虎左右看了看,发现那匹马的马鞍上有一个绣着红色十字的小包裹。这些天跟着军队随行,他多少也明白些军队里的事情,卫生急救包上的红色十字他就知道。
刘金虎把那个小包打开,可惜里面没有药,只有两团纱布,不过也可以了,总比没有要强,他就用那些纱布帮着李陶生把伤口包裹了起来。
“咋这么静呢?小鬼子呢?”刘金虎给李陶生包扎伤口的时候,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李陶生也觉得奇怪!怎么鬼子没有追过来呢?苞米地里的战斗结束了吗?
两个人慢慢地顺着水沟边向上爬,悄悄探出头向苞米地观望。
空旷的苞米地里一片安静,没有一个鬼子的人影,地上只有十几匹死马和十几具尸体,另外还有一些残缺不全的肢体。不用问,那二十几个弟兄都牺牲了!
看来日军骑兵已经走了。
刘金虎他们不知道,日军骑兵在半个多小时以前就走了,他们对着刘金虎和李陶生打了几枪后,见他们掉进了沟里,以为他们中枪死了,也就没跟过来。再加上日军骑兵中队的中队长急着想抢到攻下岭北县城的头功,便催促手下解决掉剩下的中国军人便带上日军的尸体和伤员向县城而去。
可以说,日军骑兵中队中队长的贪功之举让李陶生和刘金虎捡了一条命。
这时,从懵懂状态中缓过来的刘金虎突然想起了弟弟,他爬出山沟,在一片狼籍的苞米地里发疯似地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弟弟刘银虎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刘金虎跪在地上,抱着弟弟冰冷的头痛哭不止。
李陶生由于后背受了枪伤,双臂一用力就扯着后背很痛,他艰难地从沟里爬出来,对痛哭的刘金虎说:“小兄弟,哭有啥用!留着力气,找小鬼子报仇去!”
刘金虎长叹了一声,渐渐收住了哭声,对李陶生说:“李长官,不能让我弟弟和这些兄弟们暴尸荒野。”
“是啊,找个地方把他们安葬了吧!”
可是,话虽是这样说,但真的做起来就难了。此时是二月份的天气,隆冬时节,土地冻得比铁还硬,两个人一个受伤,另一个虽然有力气,可没有工具光是用手也扒不开坚硬的土层。
“这样吧,刚才我们摔下去的那个山沟有几处避风的地方,我们把弟兄们挪到那里,我这里有一颗手榴弹,把那段沟炸塌,也算是给弟兄们先安置着,等以后我们再回来给他们重新修坟下葬。”还是李陶生有点办法。
说干就干,等到两个人把这些事办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现在两个人又饿又冷,手中也没有武器,李陶生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下一步怎么办呢?
“小兄弟,你胆子大不大?”李陶生忍着后背的巨痛问刘金虎。
“大!你叫我干啥?”知道这位李长官一家有事相求,刘金虎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他。
李陶生蹲在地上,从靴子筒里抽出一把匕首,交到了刘金虎的手中,说:“帮我把子弹头取出来。”
刘金虎没有想到李陶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转念一想,眼前这种情况下只能这样了,便接过了匕首。
很快,刘金虎用李陶生口袋里的火柴生了一堆火,把匕首在火上烧了烧算是消毒了,便开始取子弹头。
“李长官,你忍住啊!”把一截木棍塞到李陶生的口中,刘金虎就下了刀子……
天黑的时候,已经取出子弹头的刘金虎和李陶生商量着下面怎么办。
“等一下我们混进城去摸摸情况,给你找个大夫把伤口处理一下。现在我们把那匹马杀了,喝了马血好有力气走路。”刘金虎对躺在地上的开武说着,便走向那匹受伤倒地仍在哀嚎的日军战马。
喝了滚烫的马血,两个人恢复了一些体力,刘金虎搀扶着李陶生,两个人向县城走去。
由于怕遇到日军,他们不敢走官道,只是在老林子里穿行,这样虽然绕了许多远路,却也减少了遇到日军的机率。
他们在老林子里走了三天,第四天将近黄昏的时候,李陶生突然发了高烧,没办法,刘金虎只好带着他们出了老林子。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村子,刘金虎知道那是吴家营子,因为他和弟弟在农忙时在那里帮过工,而且不久前,三营也在这里驻扎过。
“李长官,前面是吴家营子,我们去找点吃的。”这几天在老林子里,两个都没有正经吃过东西。
刘金虎扶着李陶生,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进了村子。
村子里一片安静,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可村子不但没有炊烟,甚至连寻常的鸡鸣狗叫声都听不到。
两个人立刻提高了警惕,必竟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如果在这里遇到鬼子的埋伏那可就糟了!
两个人正向前走着,忽然听到前面一间土房子里传来了哭声,便悄悄地靠过去,贴着窗户向里面听着。
“当家的,都让日本兵抢走了,让俺们怎么活呀?”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哭腔的抱怨。
“别哭了!妈拉巴子的小日本子,比土匪还狠!土匪还知道给俺们留点种子和口粮呢,这小日本子连个米粒都没给留下。这是想把我们活活饿死啊!”家里的男主人也是一肚子气,大声嚷嚷着,家里的粮食都被抢走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你小点声!你忘了昨天铁蛋儿和狗剩儿是怎么死的啦?”女人很明显是被什么事情吓到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屋外的刘金虎和李陶生听明白了,难怪村里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原来都被日本兵给抢走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叭勾!”
“是鬼子!应该是步兵。”李陶生听出了日军制式步枪三八大盖特有的枪声。
刘金虎心中暗想,糟了!刚刚躲过日军骑兵的追杀,现在日本步兵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