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龙和王铮先后离去后，雷公明示意罗蔓留了下来，当着她的面给廖加仁打电话：“加仁啊，贾虎麻醉还没醒吧？你先将他和他女朋友一起带到地下的禁闭室去。等他醒后我再跟他谈谈！”
廖加仁一行已驶到了冰雪覆盖的环湖路上。他对雷公明叫苦说：“雷院长，我们一直盯着贾虎，还没吃晚饭呢，都饿得头晕眼花了。”
“好好，没问题。你们几位辛苦了，我让马经理马上给你们准备几个好菜几瓶好酒，好好犒劳下你们！”雷公明一口答应，还补了一句，“刚才院委会讨论决定，任命你为C病区保安大队长，你看怎么样？”
“谢谢雷院长的关怀，我一定努力干好工作！”廖加仁额头上凸出的角状物，随着他发抖的声音也抖动了几下。
袁珂几个人听了，也像沾了光似地纷纷祝贺廖加仁。
“这也得感谢贾虎啊！要不是他当了几天大队长就发飘，我哪有这好的机会！”廖加仁歪着嘴满口许诺：“放心，兄弟们，跟着我，我一定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那就哪天请俺们吃顿红鼎豆捞，还找几个小护士陪陪呗！”袁珂还是忘不了贾虎和长发美女像饕餮一样吃海鲜的温馨情景，有些自闭妄想的他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顶级的享受……
警车十分钟后到了龟岛。
在C病区大楼前，廖加仁和袁珂将贾虎套着头放上了保安推出来的担架车，把装着赵小蕊的行李箱也压在他身上，一起推到了地下二层的禁闭室里。他们几个拍拍手，一拥而去餐厅享用他们难得丰盛的庆功宴，还有两瓶52度的红星二锅头等着进入他们空荡荡的胃。
贾虎悠悠醒来。他被电击过的脑袋还一阵阵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公厕一样臭烘烘的禁闭室里，四肢被牢牢绑在担架，旁边水泥地上放着红色的超大行李箱。光线如豆，还有一只跟猫差不多大的老鼠，在他身上探头探脑地爬来跳去，像在寻找入口的最佳位置。
他勉强抬起头叱走了老鼠。看见门口站着驼背的保安周大铁，就用惯常的口吻命令说：“你这个狗娘养的大铁，还不把老子放开？”
周大铁没有理会贾虎，却一拐一拐地跑着去报告雷公明。
雷公明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抽着雪茄，罗蔓正在给他揉腿。听说贾虎醒了，他让罗蔓按了暂停键，就叼着雪茄疾步出门，走进了长廊东头的禁闭室。
他背着双手站在贾虎面前，笑意盎然地问：“贾虎，你知道我为什么派人请你回来吗？”
贾虎摇拨浪鼓似地摇着光头，浮肿的脸上一片茫然。
“你把汪雨扔乱坟冈喂乌鸦，好啊！”雷公明似笑非笑地说。
贾虎自知纸包住不住火，忙辩解说：“雷院长，我知道不该违抗您的指示。但当时我确是替您着想——如果汪雨还活着，您能保证他不向警方举报你故意伤害他？即使他不举报，他的朋友和家人见他莫名其妙地废了，也会报警啊！他死了，您不就没事了吗？”
“你把他的霸道车藏哪里了？”雷公明追问。
“您放心，我把它完全沉到北湖湖底去了，也没任何人看到。”贾虎又捏着鼻子哄眼睛说。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如果他重获自由之身，就赶紧把那车和乡村别墅卖掉，换一笔钱带着叶姿远走高飞。
“那汪雨的事也是你跟警方举报的吗？”
“雷院长，我再苕也没苕到那个份上吧。我举报，警方第一个抓的不是我吗？”贾虎委屈地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你女朋友呢？”雷公明问了一个题外话。
贾虎长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行李箱说：“我每月给这个小贱人一大笔生活费和房租，她却背着我找了个小白脸，还说要跟我分手。我很生气，加上喝了点酒，就一时失手搞死她了！”
雷公明想到陈怡带汪雨回家，有点感同身受地说：“这样的贱女人是要搞死！”
贾虎趁机苦苦哀求说：“雷院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您高抬贵手饶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不跟警察说一个字！说一个字，我就不得好死！”
“我叫你把汪雨送到南湖小区，你都不听，你说我还会再相信你，放虎归山吗？”雷公明朝贾虎脸上喷了一口浓烟，阴笑着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不得好死的，我还会帮你找到你一直渴望的终极快乐！”
“终极快乐？你要给我植入大脑甜品吗？”贾虎的心突然猛得一沉。他清楚，植入大脑甜品后，每天会像一头阉了的驴只知道干活，咧着嘴傻乐。如是这样，他宁愿做一头不快乐但可以发情的驴。
“你觉得你杀了人还可以活下去吗？我只是想让你死的时候很痛快，就像渡边淳一《失乐园》里写的，那对婚外恋的男女在别墅里嘴对着嘴喝毒药抱着死掉一样幸福！”雷公明为了让贾虎死个明白，干脆明说。
被誉为日本情爱大师的渡边淳一毕业于札幌医科大学，在成为著名作家前，也当过10年的外科医生。罗蔓对他很崇拜，就力荐雷公明读他的《失乐园》、《男人这东西》等小说。
“你他妈的雷公明，你不是也杀了人吗？你怎么不那样去死？”贾虎一听雷公明要搞死他，头又像被电击一样猛地痉挛剧痛。
“呵呵，你见过我什么时候杀过人了？我那是给汪雨做手术，让他以后不要再干坏事！你把他拖到荒坟冈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你见财起意，借乌鸦的嘴把他杀了吗？”
“你跟汪雨他们做那种手术，那，那他们跟死人有什么屌两样？”贾虎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
“当然不一样！我现在给你两种选择：一是让你活着，给你做开颅手术，植入大脑甜品，让你天天过得很开心；二是让你被乌鸦活活吃掉，让你痛快地去死，你选哪一样？”
雷公明在研究中发现，人有一种奇特的心理免疫反应，就是濒临死亡时，大脑为了应付悲伤，会下意识地产生一种愉悦的感觉，并且思路特别清晰，思维明显加快，过去一些愉快的生活情节也如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驰而过。这会让人强烈体验到生的幸福与快乐，并感觉自己要去快乐的天堂度假……
“要杀要剐随便！”贾虎强梗着脖子故作硬气地骂道。
“好！你死到临头还充好汉，我成全你！”
雷公明哈哈大笑着，转身踱回办公室，即给王铮打电话：“王主任，贾虎已关在禁闭室了。你马上过来，带几个人把他和他女朋友扔到松林里去！”他想让王铮做监刑官，亲自把贾虎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人证销毁掉，同时让他也亲眼看看告密者的下场。
罗蔓坐在雷公明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担心地说：“亲爱的，你不是说要低调嘛！闹这么大动静干么呀？”
雷公明胸有成竹地说：“贾虎是死有余辜，正好可以用他来杀鸡骇猴！再说岛上这么多乌鸦，哪里能杀得完？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也活跃下疗养院最近死气沉沉的气氛！”
十分钟不到，王铮就在门外啄木鸟一样轻轻地敲门。
雷公明很讨厌王铮打断他和罗蔓的男女二重奏，就隔着反锁的门指示道：“王主任，你亲自带两个信得过的保安，把贾虎和他女朋友悄悄带到松林深处没人的角落，看着乌鸦把他们吃得只剩骨架了，你们再离开！贾虎说他想要死得痛快点，你就不要给他打麻醉针了，叫他与那个女孩搂在一起，让他这样痛快地去死！注意，现场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好咧！”王铮打电话叫来A病区的两个心腹保安，一起去禁闭室推着担架车上的贾虎和大行李箱就走。
“王主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贾虎头皮发麻地问。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让那些神鸟帮你脱下没用的臭皮囊，除掉你所有世上的烦恼和罪孽，超度你与你女朋友的灵魂尽快进入西方极乐世界！”王铮乐呵呵地说。
他在十多年前，硕士刚毕业时有次夏天背包独自去西部旅行，在甘南郎木寺附近看过一次天葬仪式——在半山腰的天葬台周围，五彩经幡随风飘扬，天葬师守在尸体旁边，举起海螺朝天空吹响，开始为死者诵念超度经。随着柏枝燃起的浓烟升入空中，铺天盖地的鹫鹰就纷纷落在天葬台周围。天葬师把尸体背朝着天，折断四肢，在尸体中央和两肩用力撕开皮肤露出肌肉，然后退开，秃鹫就飞拢过来竞相啄食。所以，王铮认为把贾虎献给乌鸦，就像送佛送到西，也是一种功德，能赎回其生前罪孽，利于其灵魂转世，下辈子不要再碰到雷公明这样的克星……
“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贾虎顿时寒毛直竖拼命挣扎着，牙齿咬得咯嘣直响。他像看到乌鸦扑到汪雨身上一样，密密麻麻地扑到他的身上，漆黑发亮的翅膀纷纷张开。
“快把他的臭嘴堵上！”王铮让保安脱下贾虎的臭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还三下两下用剪子剪光了他的衣服。
贾虎呜呜着说不出话来，只感到死神就要降临的无边恐惧。他再也看不到像个红屁股的太阳升起的那一天，再也不能和叶姿吭哧吭哧地跑步，再也不能吆五喝六地打牌喝酒，再也不能把那辆破警车也飙到180迈，开得像飞机冲出跑道时一样威风……
出了玻璃门，见四周暗黑无人，王铮他们推着贾虎很快到了那片乌鸦密集的松林。他们给浑身抖得像要散架一样的贾虎反剪着戴上手铐，才把他从担架车上解了下来，抬手抬脚直接扔进松林间一个半人深的雪坑里。他们打开行李箱，把赤身露体的赵子蕊从行李箱里抱出来，把她的胳膊腿尽量抻直后扔在贾虎身旁。
为了让他俩显得更恩爱些，王铮还跳进雪坑里，把女孩僵硬的手臂抱着贾虎的腰。同时，他移开贾虎嘴里的臭袜子，几乎咬着他的耳朵问了他几个敏感的问题。冻得要死的贾虎直着嗓子嚷道：“都是雷公明他妈的让我干的！”王铮怕别人听见，吓得又堵上他的嘴巴。那两个保安在翻检行李箱里值钱的东西，还差点为争一个钻戒吵了起来，似乎没注意到王铮的这些小动作。等王铮笨拙地爬出雪坑时，贾虎侧头看着赵小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从不流泪的他开始泪如泉涌，并很快在他脸上结成了一道道冰碴……
四周的乌鸦像闻到食物的香味似地越聚越多，都兴奋地拍翅鼓噪，飞上飞下，震得松枝上的积雪四处飞溅。
王铮和保安刚移开担架车，退后几米远，一片黑色闪电般的乌鸦就迫不及待地从松树上俯冲而下，你争我抢地啄食贾虎和赵小蕊的血肉之躯。贾虎只感到像有无数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在零切碎割他的皮肉，那种痛苦难以言喻，也可谓痛快淋漓。
在最后濒死解脱的时刻，他恍然又看到了梦魇画廊里的那些乌鸦，沉默的绝望的愤怒的乌鸦，在冲天的火焰里以各种姿势飞着死亡之舞；而那个光头的女画家俨然幻成一个勾魂的厉鬼，露出尖利发黑的牙齿狞笑着对他说：“哈哈，你跟死人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