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峰当天下午去A病区坐诊，在门口碰到了王铮。他本想假装没看见那张猪脸，没想到王铮却叫住他：“哎，哎，黎医生啊，听说你的病人嫦娥就要被带去做手术了。”
黎峰冷冷地说：“这不是你们领导英明决策定的吗？做就做呗，我有什么办法！”
王铮故作惋惜状：“那么好的姑娘就这么废了，可惜啊！”
“妈的，少跟老子充好人！”黎峰心里暗骂了一句，没再理雷公明的这条走狗，径直上了电梯，到了三楼门诊办公室。
值班护士进来跟他报告说，今天下午有一个预约的女病人，二十岁左右，现在已在路上了，可能在四点左右到。
黎峰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理一下头脑里像窗外雪花一样纷乱的思绪。
中午他回公寓吃的饭。他把手机里存的嫦娥的相片翻给吴子莲看。吴子莲惊呼道：“哎，嫦娥真的跟我很像呢，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什么呀？你不要爱心泛滥，见了哪个都觉得亲！”黎峰没滋没味地吃着一大盘红烧带鱼，没好气地说。
“当然还是你跟我最亲了！”吴子莲把长发挽在手里，不舍地说：“只是可惜了我这头发了！”
“你不剪也没关系啊！大不了我们辞职走人罢了！”黎峰还是很犹豫，要不要为嫦娥把自己和吴子莲推到悬崖边上。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优柔寡断？你不是跟丁警官也说过了吗？他也觉得没问题！”吴子莲一甩头发，假嗔道，“假如现在嫦娥是我，你也见死不救吗？”
黎峰好像被鱼刺噎住了一样无话可说。他知道，外表柔弱的吴子莲内心有很坚韧的一根筋。她如果执意做一件事，就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
他叹了口气，决定先问下白帆牧师的意见，如果她不同意或没时间，他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于是，他用桌上的座机拨通了白帆牧师的电话：“白牧师，我是黎峰。您这两天有没有时间，我争取将嫦娥带到圣恩堂来？”
“好啊！你明天上午带过来吧。”白牧师爽快地说，“抱歉，我正在给学生上课，明天见了再详聊……”
“打扰了！”黎峰本想就吴子莲顶包的事跟她商量一下，见此只好打住。
他又拨打了唐宾的电话。那个大喇叭一接通就说：“我找到嫦娥生母范兰妮当年的一个闺蜜，她说范兰妮本来就不是重庆人，她的家在东北珲春一个什么旮旯里，一次来重庆演出时被孟建伟盯上并嫁给了他。后来她跟大提琴手私奔出国后，她们就断了联系。他现在在找范兰妮以前的同事，再问问看她老家那边看还有什么人可以联系问问。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估计一时很难找到。”
一条可能搭救嫦娥的线也嘣的断了。
黎峰心里更加凄惶不定。他无意间看见桌子的角落里宋之焕送给他的那本圣经，像个黑色小棺材一样等着他打开。耶稣真的会赶鬼吗？他拿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随手翻到了《马太福音》，看见了一段耶稣赶鬼的故事——
耶稣既渡到那边去，来到加大拉人的地方，就有两个被鬼附的人从坟茔里出来迎著他，极其凶猛，甚至没有人能从那条路上经过。
他们喊着说：“神的儿子，我们与你有什么相干？时候还没有到，你就上这里来叫我们受苦吗？”离他们很远，有一大群猪吃食。
鬼就央求耶稣说：“若把我们赶出去，就打发我们进入猪群吧！”
耶稣说：“去吧！”
鬼就出来，进入猪群。全群忽然闯下山崖，投在海里淹死了……
耶稣就说了两个字，这样赶鬼也未免太简单了吧？黎峰摇摇头笑了。继续往后翻，又翻到了《马可福音》那段——
。耶稣到了门徒那里，看见有许多人围着他们，又有文士和他们辩论。众人一见耶稣，都甚希奇，就跑上去问他的安。耶稣问他们说：“你们和他们辩论的是甚么？”
众人中间有一个人回答说：“夫子，我带了我的儿子到你这里来，他被哑吧鬼附着。无论在那里，鬼捉弄他，把他摔倒，他就口中流沫，咬牙切齿，身体枯干。我请过你的门徒把鬼赶出去，他们却是不能。”
耶稣说：“唉！不信的世代啊，我在你们这里要到几时呢？我忍耐你们要到几时呢？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吧。”
他们就带了他来。他一见耶稣，鬼便叫他重重的抽疯，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口中流沫。耶稣问他父亲说：“他得这病有多少日子呢？”
回答说：“从小的时候。鬼屡次把他扔在火里、水里，要灭他。你若能做甚么，求你怜悯我们，帮助我们。”
耶稣对他说：“你若能信，在信的人，凡事都能。”
孩子的父亲立时流泪喊说：“我信！但我信不足，求主帮助。”
耶稣看见众人都跑上来，就斥责那污鬼说：“你这聋哑的鬼，我吩咐你从他里头出来，再不要进去！”
那鬼喊叫，使孩子大大地抽了一阵疯，就出来了。孩子好像死了一般。以致众人多半说：“他是死了。”
但耶稣拉他的手，扶他起来，他就站起来了。
耶稣进了屋子，门徒就暗暗地问他说：“我们为甚么不能赶出他去呢？”
耶稣说：“非用祷告，这一类的鬼总不能赶出来。”
黎峰合上圣经，不想再看下去了。说实话，他对这类荒诞不经的故事不太感兴趣。可是，如果白牧师像耶稣一样真能把嫦娥身上莫须有的鬼赶出来，像治好了那两个坟墓里的人和那个孩子一样治好了嫦娥，也不妨一试，说不定他也会因此改变自己的习俗偏见，相信圣经上关于耶稣赶鬼的记载不是稗官野史或民间传说，而是曾经发生过的活生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