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吃的痛快!!”芩子梳也跟着欢呼起来,见到肉的她哪里还有姬岛帝皇的风范?这肉一上,她就连忙开吃了,也不等招呼就擅自动手。
宋缘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想要看一眼竹越,高正侠开口,“给罗刹大人满上一壶,留下三坛我亲自酿造的高氏陈酒给她。”
“帝皇……”下人面面相视,良久才支支吾吾道,“这可是您辛苦酿了三十年的老酒,这会不会太……”
“大胆!”他面色一变,一声怒吼下,围在房间里的下人齐齐下跪,那两个大胆劝说他的人更是弓背趴地,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宋缘有些意外地看着满地倒下的人,又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高正侠,眉头舒展了一瞬,也温声细语劝说道,“高大人,您真的不必拿出如此贵重的物品来招待罗刹。罗刹是粗人,一日三餐茶水拌饭,您就是拿新酒与陈酒来让我喝下去,我也分不清这哪样搭哪样,这三坛老东西,罗刹万万不可收。”
“罗刹大人不会品酒?”这下令他有些惊讶了,招手让下人都退出去。她见身旁的人立即爬起来,灰溜溜地跑走后,才回以无奈一笑。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说!”高正侠愣了两秒,突然仰天大笑,抚掌道,“无妨、无妨!这样,高氏酿的酒有何不足之处,就不会被你挑缝子了,也不会让我在此颜面大损。”
竹越接话,“您的酒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又怎会有人胜于您?”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请你们来,可不是听这些话的。罗刹,高某是有心与你结友,但至于你那件事情……”他指了指她,准确地说,是她身侧的三坛陈酒,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可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诚心呢?”
宋缘眉间多了一抹苦色,开口请求道,“罗刹……当真不是食酒之人。”
邱成见状,也替她笑着解围,“高大人,这小姑娘可不是喝酒的料啊,可别开这大玩笑了。”
“高某的一片诚心,早已袒露!”高正侠扬声,打开了面前的老酒,顿时,醇厚地酒香溢出,飘满了整个房间,这光是一嗅,就让宋缘有了种昏昏沉沉、想要就此醉去的感觉。她见他抬起那只有碗一般大的酒坛子就往嘴里灌,放下坛子时,他满面红光,却依旧意志清醒地指着怔在那儿的她大笑起来,“来、来!可别让我小看你啊,罗刹大人,酒量……可是要和武功站在同一高度的!不然,高某……高某就不领情了!”
宋缘脸色变了变,看着手中捧着的酒,却迟迟没有下决心。她看见对面的桌上,一只修长的手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木桌,节奏沉稳,丝毫不被场面影响。
他……此刻在想什么?
“来,来啊!”随着高正侠的叫喊,她的心越来越慌,一抬头就见芩子梳给她使眼神,示意她顺从高正侠的话。
宋缘拿起酒坛,正准备入口,身旁的竹越突然一把夺了过去,在她还没来得及阻止时,仰头一口气喝了半坛。“竹越,你!”她使了狠劲才拿回来,看着他脸色铁青,对着高正侠淡淡地笑道,“我也是刹国的一份子,如此也算是为国争光了。高大人,竹越擅自品尝了您的好酒,您不会不允许吧?”
“我高正侠,会是这么小气的人么?再说,你可是堂堂刹国军师,这也是我高某莫大的荣幸!”高正侠抚掌,给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不愧是酿了三十年的上等好酒,这令我真想干了剩下的!”竹越抹了一把嘴角,又打开一坛,仰头继续灌下去。
“竹越!!”
“好,真是太好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高正侠高兴极了,不停地夸赞竹越。宋缘拿走了他怀中的酒,此刻他的唇已然失了色,方才的一切都是强撑,他如今就像个毫无生机的死人一般。她知道竹越了解高正侠,为了取悦他才如此举动,不惜伤了自己千辛万苦养好的身体,换来刹国和平。
“可、可这也太过了!”她心里怒喝着,伸手狠狠地击晕他,这才了事。
芩子梳趁着高正侠不注意,起身走到她那儿,伸手将竹越扛起来,道:“交给我吧,虽然我不喜欢这家伙。”
宋缘目送两人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她拿起酒,毫不犹豫地喝起来,一心想着结束后去看竹越,一定要狠狠地骂这自以为是的家伙一顿。
“唔……咳咳!!”刚入口,她就被呛到了,顿时红了整张脸。
身体又开始起了不适,令她疼痛得慢慢瑟缩起了身子,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她终于体会到方才竹越的痛苦,更何况他是连气都没来得及换就一股脑咽了下去,以他的身子,虽然难以承受,却依旧照做了。
手中可是酿了三十年的酒,烈度是她难以想象的,恐怕喝下去也性命难保了。
可如今刹国的平安都在她的手上,她不能犹豫。
“……见笑了。”她学着竹越那般,抬腕擦了擦下巴,闭眼大口灌了下去。
就像从烈火中走了出来,浑身都在燃烧,腹部不停地抽搐着,她强忍着,感觉到烈酒顺流而下,浸湿了衣裳,接触到肌肤,那冰冷地感觉却不能缓解她的痛苦。
“缘儿……”隐隐约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叫这个名字。
可她没有时间理会了。
好不容易喝完两坛竹越喝剩的酒,那痛不欲生的感觉令她仿佛入了地狱。她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喃喃着什么,整个人都混乱了,仿佛永生永世都只能沉浸在酒中,无法自控。
“罗刹……罗刹大人!”高正侠拍桌,震醒了她,她抬起沉重的脑袋,模糊地视线对准了他。
“还有一坛呢?还有一坛!”
“还有一坛……”她泛白的唇一张一合,无力地重复,“哦,还有一坛……”
宋缘想要用力将自己撑起来,却发现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翻转,令她忍不住作呕。她咬牙调整了一瞬内力,强忍着坐起来,伸手刚触碰到那放在地面上的酒,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她彻底醉晕了,却没有掉在地上。
有人接住了她。
之后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只觉得这辈子最难受的感觉,都在这天让她感受完了。
醒来后,宋缘睁开眼的第一瞬,就是恶心。
肚子里翻江倒海,就像持久没有喷发过的火山,她粗喘着气,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翻身下床后找到地方,一张嘴,“哇”的吐了出来。
有人轻抚着她的背,输入内力,让她更顺畅的呕吐,好不容易才完事儿,她就向后连退几步,跌入了一个温暖地怀抱中。
那人给她披上了衣裳,搀扶着她,还在不断地为她调理身子。
“……林风尘。”过了良久,她沙哑着声音开口,语气肯定。
身后的人没有停下动作,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可有不妥?”
“没有。”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却朝前扑去,没能接触到冰冷地地面就被他捞了回来。
“我自己走。”
“……”
“你怎么在这?”她突然回过头,冷冷地道,“麻烦出去。”
“……”
“你没听到吗?”
“竹越大人在隔壁的房间休息。”他说完,便真的松开了手,“子梳在那里照顾他。”
还没等他说完,宋缘就真的往前跑去,刚想拉开门,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林风尘!”她真的火了,看着轻松抱起自己、神色自若的林风尘,竟然哽在那里,眼里有了层薄雾。
他替她细心掖好被子,宛如当年,她眼里又描绘出了两人相处那段日子里,那温馨的小屋中的所有摆设。两人好似回到了从前,她还是那个宋缘,在处境艰难的情况下遇到了一个令她心动的男子。
林风尘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触感让记忆涌现,她带着泪意对上他的双眼,发现那里面竟然比当年多了一层深意。
“高正侠与各国帝皇结盟的方式很奇怪,正是如此,他们才疏远鸾国。”他道,“当初,邱成帝皇也醉倒在他的足下,芩子梳的父亲为了姬岛能与外界有友好的联系,也败在了高正侠之下。这只是一种特殊方式,他为人正直,定然没想过要将你的事抖出去。所以就算此次你没有完成他的要求,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
他见宋缘微微偏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是,明知他不会过于为难姑娘,却要强不要命。”
“因为我的命关系到夙国,所以你很担心是吗?”她眼里多出一抹厌恶之色,“我是刹国帝皇,自然会护好这条命,若是我做事没有分寸,便配不上罗刹这称号。”
“你还是那么倔。”林风尘耸耸肩,“难以放心。”
“那我也无话可说。”
“可是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明了……”他突然在她身侧躺了下来,鼻尖轻触到她的脸颊,温热地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却一脸认真,“我可不是因为夙国才保护的你。”
宋缘感觉到他近在咫尺,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感到他的温度,她的心跳加速,有些不知所措。而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宋缘更是难以应对了,整张脸红得就像喝了十坛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