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紫的唇张了张,似是有话语要从中溢出,却又狠狠地抿着唇,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虚无的马车影子在眼中像是实影,车板因陈旧而腐朽,车夫熟练的掌控着方向,手中紧紧握住缰绳,时而拉扯一下,车子便停顿片刻。吱呀吱呀的轮子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的滚出去,马儿“吁”了的一声在山中回荡,清晰如真。车中一片沉寂,跟在后面的宋缘正在愣神,打算上前两步去看看车中人。伸出去的手还未触到那车,便闻马儿一声尖锐之鸣,车子便“吱”的停了下来。那时,她听见了林风尘的声音——
“小心——”
宋缘一怔,立马止住了步伐,也回到了现实。
虫鸣山间,寒风拂过,吹向她伸在面前的手心,从指缝中流过。她一头凌乱的乌发随风飘逸,几乎与夜融为一色。余角瞥见城里闪烁着的光,一点儿喧闹声也没有,就像她现在,失去了感觉一般。耳边萦绕着山林深处树木摆动的声音,四周略显寂静,宛如空洞之界。哪有什么马车,哪有林风尘?
她站在那儿良久,才抬起沉重的双脚,走向城门。
静夜时分,极少人出入城门,守城卫兵双手持矛,都是一脸疲惫的模样。午时那座神秘之塔动摇之事,已是让城内的人纷纷都慌张不已,提起大包小包就要逃出这危险的境界。本是留守在此地的卫兵们都被派去镇压大伙,亦或是前往那座无人能够抵达的神塔,却不料在中途得到帝皇的消息要撤回队伍,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就是连宋缘走进城内,一旁东倒西歪的卫兵都未察觉到。
她无力的垂着手臂,像人偶一般僵硬的朝前走,毫无方向的四处游荡。黑暗中的一切都是孤单的,而如此孤单的她也只能凭借感觉去尝试寻找回什么,但心中空落落的地方永远也不能弥补。
除了这条命与不深不浅的修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些什么了。
亲人,除了远在天涯生死未卜的妹妹,别无其人。
朋友,一个也没有。
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走入自己的生命中时带给她无穷无尽的惊喜,而离开却是那么的利索,毫无预兆的,就消失不见了。
前方,很迷茫。
她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此时,她站在姜家大门前,里面静悄悄的一片,估计早已歇下。她仿佛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倚在门前石柱上,头轻轻地靠在上面,寻思着什么。
如若自己踏进这个大门,便又要在她心神不安之时产生一段新的感情了吧。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姜家人恨自己是理所当然,她当然不希望他们对自己好,也不抱太大希望在入住姜家这一方面上。在她抱着失落的心情准备转身离开时,又突然想起了给予自己活下去的勇气的心愿。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有些迟疑的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铁门。
“咚咚。”
无人回应。
她蹙眉,稍稍踌躇一会儿,又使力敲着大门。门内的院子里传来了女人答应的声音,然后是匆匆赶来的的脚步声。宁姨边道晚好,便拉开了大门。“请问您……”宁姨礼貌的问候着,一见面前是一个垂着头的少女,声音戛然而止。她愣了一下,随后试探性的轻唤了一声:“缘儿?”
宋缘抬起头,红肿的双眼中流露种种委屈。她一张臂,呜咽着便往宁姨的怀抱扑去。
宁姨有些吃惊于宋缘的到来,搂着那伤心的姑娘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抚了抚那正在剧烈颤抖的双肩:“缘儿,真的是你啊……不哭,没事儿了,宁姨在,啊。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回家,多么亲切。
在这一处地方,有一个人也曾轻声对她说过回家,在她最伤心的时候,是他那回家二字平息了她的心。
“嗯……”宋缘擦了擦眼睛,“宁姨,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宁姨有些欣慰,她俯下身子,摸了摸那颗小脑袋,“当然可以,就算萍儿不在,我们也可以照顾你的。”
两人的对话在安静的大街上显得格外突兀。在宁姨牵起她的手,正要将她带进姜府时,宋缘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存在。她心中“扑通”一响,警觉的回头,想要扑捉到什么。可下一秒,眼中却流露出失望。
映入眼帘的只有风拂草地的荒凉景象。并没有如愿见到自己想看的人。
怎么会是他呢?她苍白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落与哀伤。
“宋缘,是你多想了……”
她掩上大门,低垂下脑袋,转身随宁姨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