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忘了她刚刚可是想要杀了你吗?你要是真有同情心,方才你有何必将她打远,直接将这条命给她不就完了。”
亭旭不禁大吼道,他不知道琉璃究竟是如何想的,明明已经伤了落儿,却还要在一旁守着等她醒来才离开,这算不算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明明落儿对她已经下了杀招,她却还要让落儿平安离开这里,亭旭发现自己似乎不了解琉璃了,从前从旁人口中听到的琉璃不是这般模样的,从来不是。
“我……”
琉璃看了看四周,突然之间无言反驳,她知道亭旭说得都对,可是依旧无法将面前的女子丢弃在这里,她总感觉这女子与她其实是有关系的,但是她却不知究竟有何关系,她身上的法力回来了,她知道这一点很异常,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所以她只能从这女子身上找答案,她自认为自己从不是良善之辈,可是偏偏看见这女子惶或无依的模样,她却觉得心痛。
“你若是无法做出选择,我不介意代替你,我不想等这女子醒来后,我们全都葬身于此。”
琉璃诧异的看着亭旭,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亭旭径直走到那女子面前,一掌劈了下去,琉璃的眼神处在迷离状态,所以并未来得及阻拦,眼看那掌风就那样劈在了那女子的额头,她却无能为力。
琉璃惊慌的看着躺在地上红衣女子,她看着那女子再次痛苦的蜷缩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是痛在琉璃身上一样。
此时林中风声大作,呜呜作响,像极了是为这女子哭泣,琉璃看着这周围,突然一阵晕眩感,只见脚下一晃,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顿时将这略显干燥的地面,染得触目惊心的红,不过片刻又随着地面消失,琉璃看着那女子一脸迷茫,她痛苦的同时那女子也自口中溢出一口鲜血。
琉璃越发不明白了,为什么明明痛苦是他人,她却会跟着那女子一起痛苦,莫不是自己与这女子却有干系?可是为何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自己,琉璃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她看不懂亭旭,看不懂所有人,她疑惑的看着师傅,师傅的眼里满目凄楚,甚至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存在,难道她的师傅也变了吗?
“师傅。”
琉璃无力的看向和尚,眼神迷离,再次倒了下去,迷茫中她似乎看见那和尚慌乱的衣袂,却再也听不清和尚究竟与亭旭说了什么,她突然觉得好累,比任何时候还要累,似乎再次回到与陆元勋决战之前了,那时她也和现在一样,筋疲力尽只想要一个依靠,可那时候她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她只能依靠自己,那时看着凤奚和玉帝痛恨陆元勋的模样,她求情的话语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可是现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师傅,尽管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但是对自己还是和从前是一样的,琉璃闭着眼,突然觉得无比温暖,好像在天庭与玉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怀抱就像是凤奚的那样,让人安心。
和尚看着在自己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琉璃,突然觉得无比安心,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就这样抱着她走下去,可是他知道,琉璃终有一日会醒来,终有一日会离开自己,他不知道这一世琉璃是否和上一世一样选择和陆元勋在一起,又或许恨透了陆元勋然后转而和凤奚和玉帝在一起,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自己,他知道若是自己永生永世都是绝无可能。
和尚的沉默让亭旭觉得压抑,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伤的是那女子,却不知为何琉璃也会受伤,此刻他的心里全是愧疚,除了愧疚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和尚的背上是琉璃,他的背上却是一身红衣的落儿,这座树林的阵法已消,再也不能困住他们。
《琉璃你一定要早日醒过来,就算我当真不希望你与陆元勋一起,就算现在这样我也很知足,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够醒来。》
和尚默默在心里祈祷,他看着琉璃痛苦的表情就觉得是世界末日。
亭旭跟在和尚身后,看着和尚变幻无穷的表情,他心里是说不出的疑问,他不知道和尚这模样究竟是为何,看和尚的表情似乎不希望琉璃醒来,又好像希望琉璃醒转,他越来越看不懂和尚,也越来越不知道改变的是琉璃还是面前的和尚,不过……罢了,他的誓约已经履行,他们如何又与他何干呢?亭旭自嘲一笑,似乎自己又变回多年前了,难道那些教训还不够吗?还要多少的痛苦才够自己领悟呢?
一万年前亲眼看见父亲抛弃母亲,害得母亲含冤而死,然后大张旗鼓的娶了另一个女子,将自己赶出家门难道还不够吗,女娲一族的悲剧早该结束了,不要试图在进入这虚伪的世间,也不要再重蹈覆辙。
亭旭无力的看着远方,不知何时自己竟是多了许多的牵挂,他不知道从此以后该如何面对女娲一族。
和尚虽然紧紧的盯着琉璃,可还是用余光瞟了一眼亭旭,他看见的亭旭少了往日的欢乐,少了往日的倔强,脸上出现的是纠结,是痛苦,是别人所不知道的悲伤,他想要度化在他身后的亭旭,可是想到自己时却觉得无力,他连自己都度化不了,又谈何度化他人呢?
和尚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越想也越觉得自己虚伪,他恨自己,从前他以为成了佛,便要无牵无挂比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都要冷心冷情,要将世间爱恨嗔痴,七情六欲统统拋之脑后,如今他才发现,若是佛没有爱恨嗔痴,三界便会失了本来的色彩,若是佛没有七情六欲,三界生灵又怎会有感情,佛悲哀的对待三界,三界回报的自然也是悲哀,可是当他领悟这一切时,他已身陷炼狱,无法自拔。
如今他与亭旭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没有权利说谁,谁也没有权利度化谁。
想到这里他只能将怀里的琉璃抱紧,任由亭旭在那里胡思乱想。
琉璃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和和尚找到她时一样,脸上安静,仿佛第一场进入西天一样,和尚似乎忘记了琉璃第一次进入时便是最后一次,因为琉璃离开过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的徒弟最终是栽在了陆元勋的手上,就因为他最后执意不肯悔悟,执意觉得自己对琉璃除了师徒情意外别无他想,所以害得琉璃最后决然离开,他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躺在凤奚的怀里,身上穿着的是那一身火红的衣裳,脸上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平静。
不过幸好,现在她回来了,尽管变得有些不一样,但他依旧庆幸,自己不会再有遗憾了。
“和尚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便再也不要相见了,这凡间待的太久,我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我已经履行了誓约,所以我想回到女娲宫去了,我的族人想必还在那里等我,我不想让这凡间事再左右我的心思了,所有后会无期。”
亭旭的心里变得有些乱,他不安的看向和尚,也可以说看向的是和尚怀里的琉璃,凌浸溪不在了,所以他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当初他告诉凌浸溪的事半真半假,如今想要再见一次凌浸溪已是奢望,琉璃回来了,凌浸溪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一点他早就清楚的不是吗?可是为何他却一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呢?他不知道是这个凡间左右了自己,还是凌浸溪左右了自己,那个女子与琉璃截然不同,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悲悯任何值得同情的人。
也可以痛恨任何伤害她的人她的爱她的恨都写在脸上,她没有任何的阴暗面,她可以因为自己将死而将希望留给别人,她也可以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亭旭,这些亭旭都知道,他知道那个女子一旦将别人定义为朋友便不会怀疑,一如浮修,一如离梳,一如落儿,连自己都可以看得清的事,那女子却是半句疑问都没有。
可是如今的琉璃却与凌浸溪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琉璃从来就没有安全感,对任何人都持怀疑的态度,尽管她的善良也是真实的,可是每当亭旭看见那张带着凌浸溪的脸时,突然发现琉璃配不上凌浸溪的那张容颜。
“施主的心已被这红尘俗世所扰,何不留下来,将这俗世断尽呢?此时回去,你终有一日还会再回到这里,有时何必呢?”
和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私心,亭旭也知道这和尚是为了自己着想,可是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他停留在此也是徒增伤悲,还不如就此离去的好。
“不必了,这世间一切用你们佛教的话来说,都是由心所生,即是由心所生,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将它化解,如今留下没有意义,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亭旭不住的摇头,似要将那抹倩影祛除体内,奈何那身影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