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际,雪下得更大了,而银逐好像爱上了雪花纷飞的日子,只要是下过雪的日子,必然缠着宥梨和程彬带着自己去后山溜达玩耍,便要和雪地滚得分不出哪个是银逐,哪个是雪堆才肯罢休回来。
今日宥梨早起看着院子中的厚厚的一层白雪,便知道今天又得带银逐出门了。
银逐一身银白,在雪色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更是澄澈。后山鲜有人来往,银逐便在冰天雪地中跳跃翻滚着,俨然做了这天地的主。
“啊啊啊啊啊,银逐你等等我啊!!”宥梨看着银逐开心的样子,便叫喊着冲银逐那奔去,谁知胳膊却被程彬紧紧地拉住。
“你干嘛?”宥梨看着程彬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还问我干嘛?”程彬皱眉,有点责怪地意思,说道,“你忘了上次你和银逐在雪地里闹,你被银逐一巴掌拍在雪地里,然后感冒了半个月么?上上次,被银逐绊了一跤,然后撞树上撞晕了么?还有上上上此,被银逐的尾巴甩到,腰闪到了不能动了么?还有……”
程彬担心地数着宥梨的受伤次数,被宥梨一口打断了,“这有什么啊?!那,那之后银逐不是都给我疗伤了么?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么?”宥梨辩解道。
“那你受伤了还是事实啊!!”程彬看着银逐在雪地中忘乎所以的样子,担心地说道。
“哎呀哎呀,没事啦,前几次你也教训过银逐了,这次它一定会注意啦!”宥梨反过来拉住程彬的胳膊,将程彬向银逐的方向拉,“是不是啊,银逐!”宥梨远远地喊了一声银逐。
“嗷——”银逐冲宥梨方向大喊一声,像是在回答宥梨的话,也更像是在召唤宥梨和程彬赶快过去。
程彬无奈地被宥梨拉着,看着身材纤瘦的宥梨,真的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
这次的雪比之前的雪都大很多,银逐一脚踩下去,半条腿都被埋进去了。宥梨也是一脚深一脚浅地追上银逐,跑得热了,便将程彬给披在身上的斗篷一脱,随手搭在了身边矮矮的树枝上。
“你别冻着,快穿上!”程彬看着宥梨一身单衣追在银逐身后,对宥梨大喊道。说着,便将宥梨的斗篷取下,搭在胳膊上——那件在程彬的授意下,加了毛领的斗篷。
“以前有种感觉,叫‘我妈觉得我冷’;现在我妈不在身边了,变成了‘杜程彬觉得我冷’。”宥梨并不理会程彬,继续穿着单衣和银逐在雪地中打滚,欢腾。
宥梨一头青丝如瀑,还是按照在现代的习惯,用一根丝绳在尾处随意扎起,没有首饰繁坠,雪肌黑发,鬓边几缕头发散下,柔软垂顺,笑颜如花,如同雪中的精灵一般纯净而快乐。
“程彬!你快来啊!”宥梨对程彬喊道,顺势一个雪球狠狠地砸在了程彬的脸上。
程彬笑着的脸在雪中僵住,伸出手狠狠地抹了一下脸上的雪水,大喊道,“顾宥梨!”便加入到银逐和宥梨的混战之中了。
本来是宥梨和银逐的对打,当程彬加入之后,便成了宥梨和银逐合起伙来欺负程彬。然而无奈宥梨力气小,而银逐的大掌又抓不起雪来,只能老老实实地团着雪球。然而等银逐团成雪球之后,宥梨早就被打成雪人儿了……
银逐看着宥梨被欺负,便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宥梨和程彬在一棵树下追打着,看准了这棵树上积满了雪,看准了程彬的方向,扬起尾巴便对着树干敲打过去,谁知程彬一大步跑开了,而宥梨还不知所以地向程彬的方向追去——一树的雪,便毫不客气全都砸到了宥梨的头上……
“哈哈哈哈哈哈,宥梨,说你是雪人,你还真是敬业啊,哈哈哈哈哈。”程彬听得“轰——”一声,转头便看见了宥梨被雪掩埋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只见宥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小声骂了句,“妈的,这么多次了,银逐你就是不长脑子啊……”
对于每次银逐想要报复程彬,结果都要报复到了宥梨身上这件事,自从第一次玩雪,银逐就锲而不舍——什么一巴掌把宥梨拍在雪里,一尾巴甩到宥梨的腰上,一脚把宥梨绊倒树上,还有这次,把一树的雪砸到宥梨的身上……
“宥梨!小心啊!”正当宥梨默默地感慨自己身世悲惨之时,只听程彬冲自己失声大叫。
宥梨不解地看着程彬,突然感觉到身侧一阵凉风,转头便看着银逐像是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踩在一个大雪团上冲自己滚来。也不知道银逐这庞大的身躯在这小小的雪团上是如何倒腾,只见银逐如同骑着单轮自行车刹不住闸了一般,不知是惊恐还是开心,丝毫不能避开宥梨。
宥梨眼睁睁地看着银逐越来越快地冲自己滚来,身体却不能动弹了。程彬大步跑来想要将宥梨从银逐的轨道上推开,然后时间却赶得恰到好处——程彬完美地和银逐撞到一起,两人和一只豹子便在雪地中抱团滚开了……
两人一只豹滚开了几米之后,终于被一棵树拦下,正好撞到宥梨的背上,这狠狠一撞,宥梨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飞出来了,紧接着便不省人事了。晕倒之前,宥梨心中默默地想着,“银逐,我就当你是想要撞倒程彬……”
迷迷糊糊中,宥梨感觉自己的身上温暖一团,神志也渐渐清醒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每次银逐将自己撞晕之后,再给自己疗伤,就是这种感觉……
“宥梨?宥梨?你醒了?”程彬看着宥梨醒来,皱着的眉头一下子便展开了,一只手伸出两根指头,在宥梨面前晃晃,说道,“这是几?知道不?”
宥梨不耐烦地把程彬的手拿掉,结果却被程彬暖暖的手紧紧握住。
“我没瞎,也没傻。”宥梨说道,发现自己还是躺在程彬的怀里,看着对面的银逐,耷拉着脑袋,认错的样子。
银逐看宥梨醒来,便蹭到宥梨的身边,对着宥梨伸出小小的脑袋。宥梨知道,这是银逐知道错了,让宥梨打它的意思。
宥梨伸出手,佯装生气的样子,在银逐的小脑袋上轻轻一拍,说道,“下次你可长点心吧!”
说罢,银逐在宥梨的怀中蹭了蹭,然后一脸凶恶地看了看程彬。程彬不解地看了看银逐,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宥梨站起身来,感觉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想着银逐的灵力还真是厉害,这么一会就把自己唤醒了。只是每次想要捉弄程彬,结果都是自己买单这件事,让宥梨很是郁闷啊……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清晰的童声,声音越来越近,使得程彬和宥梨将他们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战东夷,死宛岭,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君家,别离苦,一朝入军安能还?
战神破,帝辛撑,二百战车敌五百。
宠臣藏,兄弟避,皆为将士不愿战!
缘为何,不愿战?穷兵黩武坑百姓!
还没完,胜回朝,加重赋税苦嗷嗷!”一个略显稚嫩又充满怨恨的声音大声念着这首童谣,回荡在树林之中。
宥梨和程彬看着两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在冰天雪地中只穿了一件单衣,双手露出来,冻得生疮,一人手中拿着一把斧头。打着赤脚穿着草鞋,在雪地中走着,冻得通红。双颊亦是冻得红中发黑,仿佛一碰就能出浓水一般。
“你小点声!这片林子是不允许咱们砍的。”另一个孩子悄声提醒着那个大声念童谣的孩子,警觉地四处张望着,看有没有人。
“切!谁说的不许砍?!老子就偏要砍!”那个孩子说着,像是赌气一般,拿着斧子又在临近的树上砍了一刀,在树上留下一处伤疤,然后像是泄愤了一般,那个孩子一笑,将斧子扔到了身后背着的装着木材的筐里。
“大人们都说了,这是申公豹的林子!要不是这大冬天的,娘病重,家里又没有生火的柴火,我才不会和你冒险来这里和你砍柴呢。”另一个孩子唯唯诺诺地说道,又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
“程彬,你听清刚刚的那首童谣了么?”宥梨轻声问着程彬。宥梨和程彬躲在树后,不让那两个孩子看见自己。
“听见了。”程彬皱着眉,看着那两个孩子的方向,说道。
“这首童谣,是什么意思?好像是说帝辛的东夷之战。”宥梨说道。
“确实是东夷之战……”程彬皱眉思考道,然后对宥梨说道,“你先让银逐藏起来,我有些话想问这两个孩子。”
宥梨拍了拍银逐的小脑袋,只见银逐便几步轻巧地脱离了宥梨的视线,程彬和宥梨便从树后走出来,对着那两个孩子的方向,喊道,“喂!孩子们!你们知道这是哪里么?”
刚听到声响,那两个孩子突然一惊,本想拔腿就跑,可是听见程彬的问话,便站在原地迟疑着,没有跑开,也没有向程彬和宥梨的方向走去。
“孩子们!你们知道这里是哪么?我和夫人从外地来投奔朝歌的亲戚,但事不知为何走进了这片林子,想出去却迷路了。”程彬一脸诚恳地说道。看着那两个孩子还是迟疑的样子,便拉着宥梨向那两个孩子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