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明琰怒气十足的目光注视下,妙音一步步走向那个禅字,她将手伸向一旁的一个梅甁,那似乎是什么机关的开关。只见她轻轻一转,那个禅字便被推了上去,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凹槽,形状正与那玉佩吻合。
妙音把玉佩放进去,然后那面墙便从中间分开,出现一道出口,放眼望去,门外,是群山环抱,云雾缭绕,室内的温度也一下子因这外面的冷风而低到了极点。
赵明琰看着妙音就那样走进去,他知道,这里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未央宫了。可是,如今的他,还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她继续主导这个局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继续伤害他在意的人。或者,这也不行了。
妙音的侍从趁着赵明琰的注意力分散了,就一根金针射入他后颈处的穴位。赵明琰只得闷哼一声,就重重倒下,身体撞击在铁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错,妙音禅室的秘道通往之处,便是传说中极为神秘的无涯峰,这里高寒陡峭,旁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清虚观,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玄机。
站在无涯峰的一处悬崖边,凌冽的山风吹起妙音的衣袂,带起她的发带。虽然苦寒,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冷意,诚如她对赵明琰所言,她是个无心之人,既然无心,又岂会在乎冷暖?
悬崖对面,那穿插在峭壁上的楼宇,便是武林中最为神秘的传说—未央宫,相传,只要是未央宫想要灭口的人,无论他是谁,都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想起这个传说,妙音再一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当年,她也是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并且誓死去维持这个传说的,可她偏偏,对一个人破了例,这也算是,如今这一切恩怨的开始吧!
她瘦弱却倔强的身影,在这里显得尤为孤寂凄冷。可是,她并不后悔,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便再无退路。她始终是活在寂寞里的人,不需要什么温情,反正,也得不到。
妙音看着手中的玉佩,或许是迎面的山风吹得她眼睛疼,她的眼中竟泛起一丝湿润来。她微微闭上双眼,握着玉佩的手也不禁加重了力道。她在心中默默的念着:无涯峰,恨无涯;未央宫,思未央。待到她再睁开眼睛时,已是一片冷冽,仿佛那一刻的动容,只是幻觉。
足尖轻轻一点,那灰色的身影便朝着对面跃去,现在是布局的重要时期,她可不能有丝毫懈怠,她不是性情中人,自然,也不该考虑这些东西。
京城
穆莳接到战报的时候,何意正跪在地上请罪。他私自调兵,已是欺君。虽然太后懿旨不可有违,但是,君威,也同样不可挑战。
穆莳的脸色果然如何意所料的难看,可是,何意却不知道。穆莳生气的,不是他私自用兵伏击义军,而是,他居然,射伤了沈忆清,还差一点,要了她的命。若只是单纯的伏击义军,他自然是高兴的,虽然是未经他许可,但是却可解他目前的尴尬处境,那些针对他的流言也会自然而然不攻自破,他可以再次掌握主动权,把那些大臣牢牢打压着。
可是,何意却差点要了沈忆清的性命。他犹惊魂未定,自己差点就永远的失去她了。他知道这样不是一个君王应该有的情绪,可是,难道,真的只有成为无情冷血之人,才足够握住王权吗?若是真的如此,那这九五至尊又有何意义?倒不如一介布衣,至少还可随心所欲,敢爱敢恨!
他一直都不相信,一个冷血自私的君主,会将这天下治理好,就算有些功绩,也不过是为了守住自己的江山罢了。这样的君主,非百姓所愿,也非他所愿。
将心中的所有情绪压下,穆莳这才合上战报,神色看不出喜怒来,用一种平淡的口吻道:“何将军,你也算是父王旧部,朕不会为难你。更何况你还为朕立下了如此功劳,朕只想知道一件事,还望将军如是相告。”
何意跪在地上,虽然已经有些苍老,但身躯依旧是一个军人所有的挺拔。他没有想到,穆莳还念着他是老王爷的旧部,而且这样就饶恕了他,要知道,自古以来,蔑视君威之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于是他立刻俯首道:“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莳自然是十分满意何意的这般反应的,也就继续问道:“朕想知道的是,何将军刚从边关回来不久。是如何想到要去伏击义军的?还是说,何将军是得了别人的吩咐,才想到这般行事的?”
这个问题,却让何意生生顿在了那里,太后的吩咐,应该是瞒着皇帝的。可是,如果他现在告诉皇上,是否又会影响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太后算是他何意的救命恩人,又吩咐了他一定要取那沈忆清的性命,他没有完成任务,已经算是对太后的大不敬了。如今若是再擅自将太后的吩咐告诉皇上,太后势必会对他不满,那他也算是恩将仇报了。
穆莳已经等的有些不耐,见他面色犹豫不定,便猜到了几分。于是刚要提醒何意,就听何意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道:“启禀陛下,是臣率兵由边关赶回京城之时,途径一处驿站,听馆驿说起夜里似乎有大批部队经过。臣当时并未在意,后来细想最近陛下似乎并没有颁发什么大批部队的调遣之令。于是便派探马去查看,发现果然是逆贼自宛城而来,于是臣便抄小道星夜兼程,赶到一处峡谷处将其包围。因事出突然,臣来不及向陛下禀报,还请陛下降罪!”
“你……”穆莳气急,但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意料之中,因为他早已猜到,是何人指示的了,且不说他刚才那漏洞百出的说辞,还有之前的犹豫举措,单单是从他何意当年是何人所救便可知道,而那个人,也恰恰是,最有动机的。
慈宁宫里
太后正坐在罗汉床上,以手支着头打盹身侧服侍的宫女正在为其捶背。正在此时,一名老嬷嬷神色匆匆的走进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然后开口唤道:“太后。”
太后从假寐里睁开眼睛,淡淡的问道:“何事?”声音虽然慵懒却依旧威严,那嬷嬷看了这些侍立的宫女一眼,面露难色。太后会意,对那些宫女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那些宫女也都纷纷向她行了礼,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说吧!何事?”太后神色平淡的说道,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可以激起她情绪的事情。“禀太后,何意回京了,正在向皇上禀报战况。”嬷嬷小心的回道。“哦!何将军的动作还真是快,结果如何?可是哀家想要看到的?”太后淡淡的问道,何将军的本领,她自然是知道的,她想,那个丫头,还没有可以对付他的本事吧!所以问的这般自然随意,结果,定然可让她满意。
嬷嬷继续回禀道“回太后,何将军一进宫就直接面圣去了,奴婢并未来得及见他,不过他已经遣人传话过来,说是此次已经重创逆贼,必定可让流言不攻自破。但是……”嬷嬷欲言又止,“但是什么,但说无妨。”太后随意的说道,这个刘嬷嬷,就是一点不好,行事太过小心,反而束缚住了手脚。
“传话的人说,何将军亲手射了沈忆清一箭,但是未中要害,可不知为何,在何将军准备射第二箭的时候,却停了一下,以致被沈忆清躲了过去。然后,何将军就下令撤退了,也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那沈忆清,如今可还活着?”太后果然很生气,大好的机会,何意居然生生放弃了。若是此事被皇帝知晓,要想再寻到机会,可就难了,现如今,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希望,沈忆清熬不过这道伤,就此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这个尚不清楚,只知伤势较重。其他的,还是要等待会何将军来了,才能知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太后无奈的摆了摆手,她现在很头疼,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刘嬷嬷也知道此刻太后的心情如何,也就不再过多停留,免得触了霉头。
而此刻,穆莳还在同何意僵持着。
对于何意这样的回答,穆莳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底,但是仍然心有不甘,便再一次试探着问道“何将军,朕再问你一次,此事真是你一人之愿,没有他人指使吗?”
何意的神色已经平静,坚定的说道:“回禀陛下,此事确实是臣一人之意。臣未得到任何人指示,与他人无关。”穆莳看到何意如此执着,也知道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她对何意的恩情有如再造,何意又怎么可能轻易做出可能对她不利的事情来?所以,穆莳也放弃了从他口中得到真相的打算,平息情绪对何意公事公办的说道:“既然如此,何将军一路奔波,想必也十分幸苦,朕也不留你了,待你回府后,朕自会吩咐人将赏赐送达。你先下去吧!”何意如获大赦,拱手行礼就要离开。
“且慢!”在何意准备离开时,穆莳又将他叫住,何意只好再次跪下来“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也没什么,只是太后年纪大了,颇为记挂故人。你也好不容易回京,就去给太后请个安吧!也好让她老人家心里好受些。”穆莳语气淡淡的说道,但是何意却知道,这是穆莳在告诉他,就算他不说,穆莳还是一样知道他是受太后指派,只是不点破罢了。与其说让他去请安,不如说是去报信更贴切些吧!
何意苦笑了一下,想不到,他刚刚进京,就卷入了这母子俩的矛盾中,看来以后想要置身漩涡之外,怕是不大可能了。也罢,这把老骨头,就让它再折腾几载吧,就算是为了,报答太后昔年的恩情吧!
于是他拱手道:“皇上仁孝,是我大越之福。皇上给老臣如此殊遇,老臣感激不尽,衔环结草也无以为报。”说完,又行了一个大礼。
“何将军不必如此,你是父王旧部,也是朕的长辈,朕厚待你也是自然的。”穆莳看到何意有些佝偻的身躯,也有些动容,忙让内侍搀他起来,又道“这会太后应该已经理完佛了,朕让人带你过去吧!”
“是,臣谢陛下和太后。只是这长辈二字,臣还是担不起,臣惶恐。”何意跪的久了,走起来步伐有些踉跄,但还是拱手向穆莳如此说道。
穆莳看到一个这样看着自己长大,又饱经沧桑的人在面对自己时,如此战战兢兢,又是那般疏离,心中像是被什么堵着,很是不舒服。可是他也不能放下君王的威严让他似从前那样对待自己,君臣之别,有如天壤,他不能怪何意,也不能怪自己,果真是帝王者,孤家寡人也!
看着何意在内侍的带领下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穆莳的心里,再次五味杂陈。呵!故人,当年的故人,还留下多少?这留下的,又有几个,是坚持着当年的心意呢?怕是没有了吧!
穆莳负手立在龙案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内侍几次都欲言又止,穆莳发现了他的异常,便随意的道:“你几次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那内侍没想到陛下观察力如此敏锐,忙跪下道:“陛下恕罪,奴才……奴才不是故意打扰到陛下的。”穆莳见他如此胆小,心中的不适又多了几分,沉声道:“朕本没有怪罪之意,但是你若是一直这样求饶,朕可就不保证会不会治你的罪了。快说,你之前欲言又止,所为何事?”
那内侍这才状着胆子说道:“奴才……奴才方才想说的是,何将军,何将军毕竟是外臣,非亲非故,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是否……是否于礼不合?”
许久,穆莳都没有回音,内侍悄悄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偷偷看一眼穆莳的脸色时,却又听到上方传来浑厚的声音
“于礼不合?礼节不过是为了约束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太后召见故人能有什么不妥?况且,若是不让他亲口告诉太后,怕是母后也不能心安呢!”穆莳说完,就便广袖一挥,大步离去。只留下那个小太监,兀自跪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而此时,沈忆清养伤的医馆里。
薛郁一脸尴尬神色,不敢直视沈忆清,而沈忆清也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坐着,神色淡然。气氛就一直这样僵持着,仿佛空气也凝滞了。
良久,沈忆清才对一直低着头的薛郁道:“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你难道不知道,作为一个将领,最需要的,便是这冷静二字吗?”
薛郁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他的心思,沈忆清怕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她也只会装作不知。他们之间的距离,恐怕,千山万水也不过如此吧!但是,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这份心思,这是他的一份执念,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也反感别人对他的感情指手画脚。
尤其那个人,不能是沈忆清,因为那样的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把钝钝的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割着他的心口,不但痛苦不已,还很
害怕会被人看到,毕竟他的心事,注定要是虚化的。
若是要问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把他的心事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沈忆清面前,可是,刚才他的举止却……他很忐忑,他怕敏锐如她会发现些什么,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去正视她,他怕看到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东西,仅此而已。
就在刚才,沈忆清刚刚醒来的那一刻,对他开了句玩笑,恭喜他红鸾星动了。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却偏偏触中了薛郁的敏感神经,他一向不喜被人议论姻缘之事,再加上之前和青青的尴尬相处,所以他一听到这话,也不管是谁,就直接朝着对方大吼“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他不知道,这番话若是看在别人眼里,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心虚的作为呢?
其实,在冲沈忆清吼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后悔了。他一是怕沈忆清看出什么来,二是念及她重伤在身,刚刚醒来便被他如此对待,纵然知道她非寻常女子那般柔弱,但是出于对她的那份执着,他还是会心疼。不仅是因为不想言语,更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总是这样,他会把很多事情弄砸。
前一刻,他还在思考着要如何在她醒来之后照顾她,可是现在,却变成他们横眉冷对坐在这里。他很想解开这尴尬的局面,可是,他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对面的沈忆清依旧那样端坐着,一言不发,眉宇间是旁人看不懂的深沉,不知是在沉思着什么。薛郁此时多么希望她可以开口,解决此刻他们的尴尬境地,可是,沈忆清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不怎么上心。
青青处理完外面的病人后,便给沈忆清煎了药端进来,看到这样的安静场面,不由开口道:“咦?姑娘你伤的这么重,怎么起来了?还是快回去躺着吧!”一句话总算是解决了薛郁的尴尬处境,正当他准备开口附和青青时,却发现沈忆清以一种极其冷冽的目光扫视着青青。
作为一个杀手,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沈忆清的警觉性自然超乎常人,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还距她如此之近,自然就会对对方十分戒备。她冷冷的眼神扫过青青,竟是吓得青青打了个寒颤,连手中的药也险些打翻。
“你是何人?”冷冷的声音,从沈忆清的口中缓缓吐出,不带一丝感情。“我是……”青青因为被吓着了,有些语无伦次,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薛郁见此,忙替青青解围“她是这镇子上唯一的老大夫的孙女,你的伤口就是她处理的,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无需这般紧张。”转头又对着青青道:“这位沈姑娘是习武之人,对生人一向如此,并非有意针对你,你不必害怕。”
有了薛郁的肯定,青青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清丽的脸上又泛起笑容来,轻轻的把药碗放在桌子上,十分自然的道:“没事的,我自幼就没出过这镇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对沈姑娘这样的女中豪杰是敬佩不已,一时失神,让你们见笑了。”
确认她似乎真的心思单纯之后,沈忆清也缓和了神色,淡淡的说:“也是我太多疑,吓着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姑娘救命之恩,定当报答。”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人情。更何况对方乃素不相识之人。
青青却笑嘻嘻的说道“姑娘太客气了,这不过是我的本分罢了。谈何报答?我不过区区一个小丫头,哪里担得起姑娘的救命恩人这四个大字呢?姑娘可实在是折煞我了。”
沈忆清笑了笑:“你救了我,自然就是对我有恩。何必如此自谦?而且……”她看了薛郁一眼“说不定,你以后要会与我常见面,早些熟悉一下也是好的。”青青和薛郁自然都听懂了沈忆清话中的意思,本来这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可不想却被沈忆清听到了,顿时,俩人都有些尴尬。而青青,偷偷瞄了一眼薛郁,突然发现他还是非常有趣的,不知怎么就开始脸颊作烧了。这一切被沈忆清看在眼里,刚想要继续说话,青青却早已发现薛郁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就忙对沈忆清说道:“沈姑娘,药快要凉了。还是赶快喝了吧!还有,你的伤口才包扎完不久,不宜乱动,还是快些回去躺着吧!”
薛郁看青青扯开了话题,就难得很配合她的说道:“是啊!忆清,你还是喝了药歇着吧!你这次受伤的地方是还之前受过伤的,十分危险,才刚刚止住了血,你还是不要乱动了,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他其实还想说义军已经成功撤走了,让她不必担心。可是一想到还有外人在,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忆清被他二人磨的没办法,只好乖乖喝了药,其实她很不愿意躺着休息,尽管伤口处还是疼的要命,但她仍旧不想像个废人一样躺着修养。即便是躺下,她也无法真正的放下心来放松,多年的经历,早已让她练就了时刻警觉的习惯。这十年来,她几时睡过一个安稳觉呢?
被他们二人逼着躺下休息之后,沈忆清就让他们离开了,她自己想要静一静。薛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被青青给拉走了,一时间,原本还有些生气的房间,再度清冷不已。
不过,沈忆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氛围,或者说,这才是她喜欢的环境。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她开始回忆自己受伤的整个过程,那个为首的将领似乎是认识她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她回头那一刻有所犹豫,否则,以她当时的伤势,是无法及时反应过来把那支利箭劈开的。十年了,想不到,还有官场中人记着自己,记着沈氏,这,实在是难得。
想当年,多少人,在沈氏一族落难后,纷纷避而远之,更有甚者,为了自保荣华,落井下石,那一宗旧案牵扯人员太多,各类势力都在其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到了如今,就算想要翻案,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轻轻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这个人是谁,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而他当年在这场旧案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已无从知晓。不过,能平安活到如今,并且还握着兵权,只怕也是后者吧!也许见到她的反应,只是为了十年前的心虚而已。
想到这里,沈忆清不由嘲讽自己,难道她还奢望着,如今还念着她沈氏的冤案吗?只是不免还心存幻想罢了,人心最易变,就连那个口口声声说没有忘记她的人,也未曾为她们沈氏做过什么,她还能奢求谁呢?真是可笑!怕是受了伤脑子也跟着糊涂了。想要替家族讨回公道,只能靠她自己,没有人帮的了她。
因为实在睡不着,她又开始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聊城虽然目前在他们手中,可是,以穆莳如今的势力,想要夺回来也不算什么难事。慕容恺的根基不稳,也不得人心,想要彻底将聊城变成自己的领地,还是很困难的。
且不说聊城地形复杂,要想布防合理便需要花费许多时间。而且孟轩野留下的势力,足以让慕容恺得不到民心,更严重些,煽动他们起来反抗慕容恺,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沈忆清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义军目前的实力,还没有渗透到聊城周边范围,周围虎视眈眈的尽是朝廷势力。因为孟轩野并没有撤走,而是驻扎在了从冀州到聊城的一个小城中,这算是断了他们的后路,以后无论是补给还是求援,都十分困难,一旦穆莳要夺城,聊城便是一座孤城,慕容恺的打算是以聊城为阶进军京城,可是,她现在却有些担忧了,这样的步伐,可是操之过急了。
沈忆清知道,慕容恺是有自己的野心的,他不是圣人,在这个豺狼遍地的乱世里,他更不可能一心只为义军的弟兄们着想,他还有他自己的抱负。可是,聊城一站之后,他的野心,已经暴露的越发明显。就算朝廷里的人不会借此宣扬,可百姓也不是傻子,哪里会一如既往的拥护他们义军,何况穆莳的新政,已经让不少百姓偏向了朝廷一方。若是慕容恺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只会把他自己和义军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她在这里养伤,一时半会也到不了聊城,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可是,她知道,一定是不容乐观的。而她也发现了,慕容恺似乎有心要和穆莳一较高下,行事竟也开始不考虑后果了起来,枉她一直以为此人城府深不可测,可是近来他的举动,却几乎幼稚。
因为想事情太过入神,她竟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做出了像往常一样想要伸手扶额的动作,结果可想而知,牵扯到了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让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罢了罢了,如今自己这副样子,想的再多也是徒劳,还是赶快让这伤口愈合了才是正经。只有这样,她才能防止慕容恺做出些更疯狂的举动来。
再次强忍着剧痛,她动作艰难的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颗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将它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