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慕容恺说完，招呼身后的小厮将食盒端过来，那小厮不满的撇了撇嘴，主公脸皮也真是厚，一个劲只知道欺负调侃大将军。这会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了，也不担心药膳凉了。
他正在腹谤时，突然发现慕容恺正在盯着他，那犀利的眼刀让这名唤元照的小厮打了个冷颤。忙收敛了神色，他可不敢随便得罪他的这位好主公，腹黑如他，不知道待会要如何“算计”他呢！
沈忆清默默的看着很快摆满小几的各色药膳，抬起头来，无奈的朝着慕容恺看了一眼，道：“你这是打算撑死我吗？”语气里带着几丝无奈，可弯起的嘴角，倒是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
慕容恺并不多言，只是温润的神色看着她，像是哄着孩子一样的对她道：“你看你瘦成什么模样了，不多吃点怎么有精神呢？说来也是惭愧，与你共事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每样准备了一些，你先试试看，你若是喜欢哪样，以后我天天让人给你准备。”语气那样的温和，像是倾注了他全部的柔情一样。
沈忆清感觉到自己心里某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她竭力的想阻止却无济于事。她不满的瞪了一眼对面的人，这人真是会钻空子，偏要会挑自己最脆弱的时候闯进自己的心里。这样这样的她，哪里还会是他的对手呢？可是，让她就此缴械投降吗？不，她还是不愿意的，她不是什么敢于冒险之人，这样的事情，她不敢轻易尝试。何况，他不过是昨夜里拥了她一下而已，也许只是给她安慰而已，未必就一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沈忆清也就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什么的。开始将目光放在那满满一小几的药膳上，思考着自己要先尝哪个好呢？
而她神色情绪复杂的一番变化，自然是逃不脱慕容恺的眼睛的，他见证着她的神色由动容到迷茫，再到坚定却还有一丝怀疑。心中也不由得跟着她一共牵动起来，他知道，她的心里，也许是有些感动的，或许她已经逐渐改变着对于他的看法，可还是由于所处的地位和十多年来的经历而不敢去迈出那一步。其实，她是患得患失，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于她有愧，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阴谋诡计，他一向运用的得心应手。所以他一看到她的时候，想着的也都是如何算计她，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甚至于，在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不一样之后，还对她痛下杀手。这一件事，她若是知道的话以她那宁为玉碎的性子，是怎么也会再继续和他有交集的吧！
她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些好感，竟也是这样脆弱不堪，仿佛外力轻轻一拨，便可将一切粉碎！他太过渴望这份来之不易却又无比脆弱的感情。没有人知道，昨晚她伏在自己怀里静静的没有挣扎的时候，他有多么高兴！那样的感觉，是他这三十来年的日子里，最为舒适，最为难忘的日子。那柔柔的肢体与他的肢体接触的一刻，他感觉自己心里某个空荡荡的地方，一下子被充满了。而她离开自己怀抱以后，那个地方又再度空落落的。无法言明的失落！
一方面，慕容恺渴望着沈忆清可以与他心意相通，携手并肩。而另一方面，他又畏惧着，因为他的作茧自缚，让他留下了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一个无法让她知道，因为不敢让她知道的污点。一旦这件事情揭穿，他们必然再无可能！
当初计划的时候，他心思向来缜密，他自信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是终究不敢保证是不是百密一疏，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里，他已经默默煎熬了许久许久。
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便只好不太自然的说出一句：“快些尝尝吧！若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味道也不佳。”他仍旧是温和的笑着，沈忆清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开始拿起筷子尝起来，而慕容恺就坐在她对面，一动不动静静的盯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沈忆清虽然低着头，但还是感觉到了他那炽烈的目光，牢牢的盯着她看。这让她非常不自然，便忍不住抬头问道。
慕容恺收回视线，竭力不想给沈忆清带来什么压力，很是轻松的道：“没看什么，不过是看你吃饭的样子，感觉很舒服罢了。”
“看我吃饭，有什么舒服的？这样早就来给我送药膳，你一定也没吃东西的吧！这么多，我哪里吃的完，浪费了也是怪可惜的。如今多少百姓还食不果腹呢！”说完，就吩咐元照另准备一副碗筷，摆在慕容恺的面前。
慕容恺还想推辞，沈忆清就开口打断他道：“我一个人吃饭也吃不下多少，你陪着我也许我胃口会好些。”慕容恺苦笑一阵，看着满桌的药膳道：“可这都是药膳啊！我又不是病患……”，“防患于未然吧！若是以后你再伤着了，就不用再劳烦旁人再做了。”沈忆清笑了笑，她还是那样，不说话也就罢了，一出口便必然是一语中的，逼的人无话可说。
慕容恺嘴角抽了抽，沈忆清，这……算是咒他吗？不过倒也真的是方便省事也节俭，如今他已声望有损，断不能有所铺张浪费。慕容恺又偷偷看了一眼沈忆清，眼里是说不出的一丝愉悦！看来，她还是关心着他的。
春雨恰好在这个时候端了茶进来，毕恭毕敬的搁在慕容恺面前，柔柔的道：“主公，请用茶。”她的双手，白皙修长。仿佛是故意让慕容恺注意到一般，她将茶盏放下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既不过于谄媚，也不算疏离。
沈忆清淡淡的瞥了春雨一眼，莫名的就感觉心里有些不痛快。这府里的丫头，都是安的什么心呐！都想着吸引慕容恺的注意。她又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慕容恺，都是这家伙，长得那么招桃花也就罢了，还偏偏对着所有姑娘都爱笑，谁说女子多祸水？眼前这人，也分明就是一个十足的祸水。
许是注意到沈忆清在瞪他，慕容恺转过头来对着沈忆清灿然一笑，那样子果然吸引人！沈忆清莫名的脸上有些作烧，为了避免这尴尬，沈忆清轻轻咳了一声，故意有些严肃的问春雨道：“怎么才来，沏一壶茶要这么久吗？”
春雨本来还沉浸在慕容恺的笑意里无法自拔，突然听到沈忆清这样问道，忙“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便连忙跪下解释道：“启禀将军，奴婢因想着明前龙井要陈年的雪水泡才好，便先去了一趟梅园将奴婢去收集的一坛梅花上的雪水取来。这才耽搁了时辰，还望主公和将军恕罪！”
沈忆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借口，找的真是风雅有趣又颇对慕容恺胃口。众所周知，慕容恺文采风流，风雅之极，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个人讲究也非常多，诸如品茶非禮山的泉水，或者陈年的梅花雪水。可看春雨这娇艳欲滴的模样，哪里是去取什么雪水了。分明就是梳洗打扮了，而她所谓的雪水，怕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依沈忆清看来，春雨是绝对不敢拿普通的水来糊弄慕容恺的。毕竟慕容恺的嘴不是一般的叼，又怎么会分辨不出雪水和一般的水的味道？而天下人也皆知，慕容恺最不喜被人欺骗，无论那人是谁，他都必然翻脸。沈忆清又淡淡的笑了笑，看来这丫头果然也只是一颗心放在慕容恺身上了。她被她伺候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她给自己沏一壶梅花雪水茶。
慕容恺看了一眼沈忆清的神色，也忍不住笑了笑，转过身去对着春雨道：“这丫头倒是有心了，起来吧！”说话时也还是带着笑意的，春雨见此大喜，连忙站起来对慕容恺说道：“多谢主公！”
慕容恺没有再说话，春雨就静静站在元照的一边等着慕容恺有什么吩咐，元照瞥了瞥身边花蝴蝶一样的春雨，不屑的撇了撇嘴，就这模样，还妄想攀上主公？算了吧！
而就在春雨满心欢喜的想象着未来与慕容恺如何花前月下时，却听见一阵重重的掷杯声，震的春雨不由得抖了一下，忙和元照一道跪下，沈忆清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他只喝了一口茶就成了这副模样？
春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为了让慕容恺更加关注自己，她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主公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何事惹得主公这样心烦？”慕容恺闻言，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就在春雨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冒出来一句话
“你好大的胆子！”
春雨闻言，身子一抖，又连忙道：“主公恕罪，奴婢……奴婢不知道主公此话何意？”
慕容恺笑得神秘莫测，“你拿普通的井水来骗我是陈年梅花雪水，还要不承认吗？”
“怎么…怎么可能？”春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慕容恺怎么连这也分辨的出来，她原本想着，都是水罢了，煮开了还能有什么区别呢？可是，慕容恺居然能分辨出来井水和雪水？
“来人，把她带下去。交给总管处置！慕容恺平静的道，毕竟只是个丫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