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鸳鸯谱上,眷侣成双
自太后上官颜薨逝,国师上官柳辞官归隐后,上官家便从盛京隐退,是以此次上官家主携嫡孙女前来盛京,拂曦便特意在宫中设宴款待,并邀请了此次恩科中有功名在身的十几位新晋进士,并令百官携家眷前来。
御花园内,万事皆备,男宾女宾分列两侧,主座的龙椅尚是空的。
“皇上驾到。”内侍有些尖锐的声音划过御花园,众宾客起跪拜。
拂曦帝坐于主座龙椅之上,看着朝拜的众人道了句“平身”。
“听闻上官表姐被封为莲花花神,敏安姑母的小女儿,朕的表妹倾儿被封为桃花花神,朕的堂妹清凌郡主阿蕴被封为石榴花神,左相之女岑霖依被封为杏花花神,林国公家的小姐林怀吟被封为桂花花神,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比之十几年前有过之无不及。今日可都来了?可要让众位好好欣赏这花神的绝代风姿,方才不误今日这良辰美景。”
“陛下说得极是,便让涟儿再为陛下献上一舞罢。”上官家主坐于拂曦下侧,以示亲厚荣宠。
上官涟走上御花园中早已搭好的舞台,众人神色各异。
古筝声悠悠在御花园内升起,只见一身羽衣的上官涟如同一只优雅的白色鸿鹄,在舞台上翩迁起舞,水袖流转,裙袂飞扬。上官涟如同展翅欲飞的鸿鹄,一跳一跃中向往着飞向苍穹,几个旋转飞越,仿佛顷刻间便要凌空飞去。舞台上细碎的白纱如同清凌凌的湖面,倒影着鸿鹄绝美的身姿,上官涟仿佛是留恋于水中绝美倒影的鸿鹄,最终选择了留在湖面,倒影成双。
一时间,御花园内一片静谧。
“上官表姐果然不负莲花花神之称,连失传已久的凌虚舞也能演绎得如此绝美。表姐也不愧‘涟’字一称,方才表姐在舞台上莲步轻移,翩然起舞时,朕仿佛看见了一圈圈涟漪在你脚下晕开,美不胜收。”
“陛下谬赞了。”上官涟在舞台上向拂曦行礼叩谢。
“传朕旨意,将宫中的霓裳羽衣赐予上官涟。”
“谢皇上。”
众宾客终于从上官涟的凌虚舞中醒了过来,这凌虚舞由当年的太子妃上官颜所创,无人能演绎出,今日有幸一见,是在是名不虚传。而宫中的霓裳羽衣便是普天之下仅此一件了,足见其贵不可言。众人心下不免思量,这拂曦是对这上官涟有意么?
宾客中的年轻女宾们见状不由得羡慕不已,玄祯帝年轻英俊,且有明君之相,若能得其青睐便是三生有幸了。
“阿蕴愿为皇帝表哥献上一支剑舞。”
玄蕴直接走出座位来到过道上,拂曦拔出流枫身上的佩剑直接朝玄蕴掷去。宾客中已经有些闺中小姐惊呼出声。
玄蕴却是一把抓住那剑,举过头顶:“谢过皇帝表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玄蕴一身戎装,一边吟唱着这诗,一边舞动长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七分英气,两分杀气,一分煞气,一如当年的陈靖安女将军,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而那诗句大气磅礴,仿佛亲身经历过战场,让观者不由得心头一颤,对戍守边疆的兵士--保家卫国的英雄们肃然起敬。
“阿蕴是想继承皇嫂的衣钵成为我朝的女将军么?你这鸿鹄大志朕是极力支持的,来人传朕旨意,将先帝的射天弓给朕取来。阿蕴若能挽动这弓,朕便将这弓赐予你,可好?”
“陛下不可,那射天弓是先帝留给陛下的,珍贵无比,意义非凡,只怕折煞了阿蕴。”明王不知拂曦何意,然而这弓玄蕴是万万不能得的。
“皇叔不必如此紧张,这弓既是先帝传予朕的,那么朕将它赐予朕的堂妹阿蕴又何尝不可,若阿蕴真能成为像叔母那般的巾帼将军,先帝在天之灵也是乐见其成的。宝剑赠英雄,好弓配巾帼。阿蕴且试试看。”
玄蕴从内侍捧着的檀木长箱中取出射天弓,执起羽箭,对着靶心便拉开了弓,众人皆惊--这弓若没有十几年的深厚内力是别想拉开,遑论射中,但这清凌郡主却是拉开,并对准了靶心。
一声长啸,只见那羽箭射于红心之上,终究是偏了些许。
“皇帝表哥,阿蕴射中了,这弓可是阿蕴的了。多谢皇帝表哥了。”
玄祯帝走下龙座之台,拿过玄蕴手中的射天弓:“阿蕴这箭法看来还得提高才是。”说完,便见一支羽箭正中红心,生生把那靶子给射穿了几分,足见力道之大,功力之深。
“这弓便由朕赐予你了,若有幸上阵杀敌便带着这弓,当年这弓陪着先帝征战屹羅,十几年来一直安放在皇宫,它也是寂寞了。”
“阿蕴明白,必将不负陛下厚爱。”
明王妃陈靖安坐于一侧,看着一身戎装手持射天弓的玄蕴露出了欣慰的笑。
“倾儿何在?”
“皇帝表哥,倾儿在此。”
“听闻你近日排出了一支新舞名‘东风桃花’,不知朕可有幸先睹为快?”
“倾儿这是为未来夫君所排之舞,只为他一人跳,怕是要让皇帝表哥失望了。”
“哦?倾儿这是害了相思,不知哪家的好儿郎能入倾儿的眼?若是两情相悦,朕便为你们赐婚。”
“皇帝表哥就会取笑倾儿。”
玄祯帝看着露出一丝娇羞的柳寻倾,不由得一笑:“呵呵,朕的倾儿当配得上举世无双的男子。”
“我不要他举世无双,只要他眼中只有我一人便好。”
众宾客看着玄祯帝与那些皇亲贵族拉家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剪瞳姑姑作为宫中宠眷正渥的女官走向舞台宣布:“陛下让奴婢做主来安排今日的宴会,那奴婢便请未出阁的小姐便将各自的名讳题于木牌之上,由陛下抽签决定谁先登台表演。至于男宾,则请未曾娶妻的男子根据登台表演的小姐的表现赋诗。”
御花园内歌舞升平,男宾饮酒赋诗,一时间御花园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男宾女宾心思各异,而玄祯帝依旧端坐于龙椅,一派悠闲,似乎根本未曾注意到下座的“暗流涌动”。
剪瞳姑姑宣布完这宫宴表演赋诗的规矩后便回到玄祯帝身侧,将收集到的写有女宾们名讳的木牌用一木箱装着,呈到玄祯帝面前,玄祯帝随手摸出一张木牌,上面书的却是忠义侯府家二小姐的名讳,于是便让她登台表演了。
这忠义侯府在科场一案中便失了盛宠,这二小姐许是没见过世面的,登台之后便有些紧张,生生弹错了几个音符,开了这么个不好的头,女宾中难免有人幸灾乐祸。玄祯帝也未做点评,男宾那便的诗词也颇为中庸,一时这场面便有些冷了。
接下来便是其余世家小姐或是寒门小姐了,因先前上官涟、柳寻倾和玄蕴的表演实在太过惊艳,这些女子倒成了庸脂俗粉,那表演也只是堪堪入目罢了,一时间这气氛还真是冷了下来。
此时玄祯帝念出“岑霖依”三个字后,宾客中方才有了兴趣,在盛京中岑霖依也是极为有名的,不足十岁时便将左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盛京的贵女圈中也是极有贤德之名的,才貌自是双绝,遑论她还被誉为杏花花神,此刻却不知她是要献上什么才艺了,于是众人期待万分,翘首以望。
岑霖依取过侍女手上的绿绮琴,向上座的玄祯帝行了一礼,便长袖一挥,纤巧如玉的手指在古琴在游走,顷刻之间便是珠玉之声,又仿佛空谷足音,山泉潺流,让人不觉置身于山水之间,涤荡心灵,洗净铅华,似乎有着净化灵识之效。
“啪啪啪”的声音响起,玄祯帝看向岑霖依,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左相之女果然名不虚传。《猗兰》一曲只得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霖依惶恐,陛下谬赞了。”岑霖依盈盈一拜,弱柳扶风之姿,临水照花之貌。
“端木爱卿可曾赋出诗一首?”
端木甄听命从男宾中起身,琅琅吟道: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当真是好诗,爱卿与岑小姐当真是郎才女貌,朕这么看着倒真像一对璧人。不如朕为你们赐婚可好?”玄祯帝眼中闪过戏谑之色,却是看向端木甄
宾客心下一惊,不是传闻左相之女是要进宫么,而皇上也似乎乐见其成,今这个皇上怎么考虑为其赐婚?不过这两人当真是看上去如一对璧人,十分相配。
“臣但凭皇上做主。”端木甄朝玄祯帝一拜,皇帝的突然赐婚让他不知所措,然而他却知玄祯帝自是有她的考量,对于岑霖依他虽没有男女之情,却是十分欣赏的,再者左相岑瑾教出来的女儿他信得过。
左相岑瑾倒是一惊,没想到皇上居然将女儿赐婚给了端木甄,端木甄这个人他接触过,倒是十分值得托付的一个人,不过陛下不会无故赐婚,可是因那一夜端木甄护送霖儿出百花楼一事入了皇帝耳?端木甄深受皇上器重,又是那么一个惊艳才绝的人才,配他女儿也是不错的,何况女儿似乎对他也有一分情愫,如今这突如其来的赐婚他是乐见其成的。
“霖依叩谢圣恩。”
如此这赐婚一事便定了下来,这赐婚的圣旨也将在明日颁布。
宾客却是心思各异了。
此后过了不久,玄祯帝念出了“宋芳华”三个字,宾客中不少人却是不知这宋芳华是何人的,盛京有头有脸的家世中似乎没有这名宋芳华的闺阁女子,于是众人不免有些好奇。
“这宋芳华据说是天下第一首富司马朗清的远方表妹,此次进京却是被封为芙蓉花神。到底是商人出身,为博这名,怕是散尽万金了,也不知是通过何种手段,倒是进了这宫宴,入了皇帝的眼。”
“莫不是因为向陛下进献了银钱?”
······
宾客之中隐约还闻讨论之声,待到那宋芳华出现时确实鸦雀无声了。
这宋芳华也不愧“芳华”二字,头上灵蛇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一身贵气,不见丝毫商贾之气,也并非小家门户的小家碧玉上不得台面,在众人的注视下也是极为淡定,不卑不亢,这分气度比之世家子也绰绰有余。
她依礼一拜,便素手弹起古筝,声音清越,在这夜空之中显得格外清灵,有种闺阁女子的相思之意,又似世外高人,红尘皆忘,悲喜不知,闻者被其牵动心神,心思几番变换,仿佛在这一曲之中历经几世,那心境也是几经变迁,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但倏忽这古筝音韵一转,心境便澄澈如水,豁然开朗,仿若新生。
“宋小姐这曲《红尘醉》当真是极妙的,如出水芙蓉般清静,听闻宋小姐被誉为芙蓉花神,这远远一望,还当真有几分芙蓉之态,气质出尘。不知哪位爱卿能赋诗一首,赞誉这宋小姐的绝妙古筝?”
那排男宾依次念出所作之诗,但拂曦依旧不甚满意,直到虞塱起身念出:“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爱卿这首诗做得真是极妙,这‘深情’二字可道出了你的心声?”
“微臣惶恐,只是有感而发。”
“好个有感而发!若是朕将这宋小姐赐婚给你,你道如何?”今日这一盘姻缘棋,她可得好好下,好戏这才开始不久。
“微臣只怕唐突了佳人。”
“那宋小姐以为如何?”
“虞大人玉树临风,民女不过蒲柳之姿,却是民女高攀了大人。”宋芳华未曾料到玄祯帝却是要将她赐婚给虞塱,事情的发展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了,于是她便留下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就看玄祯帝是如何看待了,而假若赐婚她也是做不了主的,只是不知嫁与虞塱之后会如何了,这虞塱也不知是怎样的人,而那时她对司马朗清还有用处么?那他是否愿意还她自由身?一切都是未知。
“臣谢主隆恩。”
直到听到身旁那个清新俊逸男子的谢恩声,她才反应过来她的一生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民女叩谢皇上隆恩。”她叩首,声音清晰可闻,抬头望见司马朗清的脸,却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