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卿奕自早朝之后就一直躲在书房里面批阅奏折,倒是正午时分果真是信守承诺,挽了袖子默不作声地钻入小厨房,似乎真的打算要练就一身好厨艺。
崔承恩原本打算待卿奕从书房出来便好再同他谈一谈,哪知这人一门心思打水生火竟是理也不理她。崔承恩斜倚在门边,挑高了眉毛问他,“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你难道没听说过?”
“圣人就是作古的人,也就是死人,”卿奕慢悠悠的回答,大部分心眼还是放在生炉子上,命魏宇取了一把蒲扇扇着火,接着才道,“死人说的话难道你也要奉行吗?”
崔承恩叫他说的气急,本以为他只是图一时的兴趣,昨日便因为做菜的事情闹得十分尴尬,没想到今日他又要故伎重演,崔承恩心想估摸着这大少爷也整不出花来,还不如让他出出丑好断了这念想。于是便袖手旁观站在一旁。
不下片刻卿奕便洗好了青菜,在砧板面前,素来只握笔杆的纤纤素手灵巧地提起宽板菜刀,头一回上手他也不急着切,反倒是来回掂量了几回菜刀的重量,虎口之处微微调整要寻一个握刀最好的地方。然后他找着了,提着菜刀那优雅的姿态仿佛在把玩什么玉器。
只见他左手按着青菜杆子,右手飞快下刀,一下一下应接不暇。这纯熟的技法连崔承恩这种有做菜经验的人都不敢轻易尝试,立刻就将她吓了一跳,疾步上前要检查他的左手是否还完好如初的按在手腕上。
一通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地刀法之后,卿奕将菜刀嵌在砧板上,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了,面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爽?”
眼看着青菜成了一盘菜碎,而他的左手还是那般干净完整,崔承恩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我身子挺爽,倒是心下不爽。你这种不要命的刀法也是极少见了。”
“我见着菜刀同我幼时练习刀法的那柄质量差不多,使起来倒也不差。就是刀头不够锋利,恐怕剁肉连皮应该好好磨一磨了。”
“呃……”崔承恩愣了一下,“你所谓的刀法可是‘哼哼哈嘿’那种刀法?”
崔承恩说话的时候顺带着手舞足蹈比划了一番,仿佛为了让他明白她指的是某一种武功。
卿奕见她可爱模样也觉得有趣,本想揉一揉她的脑袋想想还是放下了,道:“就是你所谓的这种‘哼哼哈嘿’的刀法。”
他是学不来崔承恩比划的模样,可是这番话一出口还令人打从心底发笑。
卿奕将青菜装盘之后,又取了一大块猪肉放在砧板上,这一回又照着上回的模样剁起了猪肉,不过要将猪肉剁碎果然要花费更多的气力。
崔承恩站在一边看着他卖力,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菜呢?”
“饺子。”他边剁馅儿边回答,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崔承恩点点头,从厅里面搬来小凳子坐在边上。她可不准备帮忙,一来她其实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做菜,二来她的厨艺也只是中下之流。不过瞧着卿奕颀长的身影在小厨房里面忙碌来回,她心下高兴面上竟也挂着甜蜜的笑容。
这笑容她可能自己都还意识不到,眼睛追随这卿奕的身影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从打水、煮水到和馅儿包饺子。
从前她想自己一辈子都在过这种寻常日子便有些羡慕大户人家小姐闲来无事游山玩水的日子,可现下一回想她竟是连寻常日子都没有正正经经过几天。像这般男耕女织的生活其实也挺好,崔承恩心里这么想便看一眼卿奕,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好笑。若是看如今的局势,将来不是男耕女织,而是男耕男织。
“你笑得很不厚道,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卿奕将饺子一个一个放入锅中,这才有功夫回头同崔承恩聊两句,“该不会是十八年华春心动了吧?想我还是想我们?”
崔承恩心下一惊,下意识的便调转眼光不看他。“你猜错了,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猜错!”
她自然是不承认的,这番胡思乱想竟联想到一些有的没的,真要说出去还不得叫人笑死?
卿奕眯着眼睛细瞧他,笔直的鼻梁和两篇薄唇展现在崔承恩的面前,尤其是那两片唇,昨夜柔软的触感仿佛就在唇上,饮酒之后淡淡的酒气也叫她尝了一回酒的滋味。
“那好吧,就算我猜错了。”直瞧得人面色发红,卿奕才坏心眼地认输。
事实上这场博弈的胜负之数仍旧犹未可说。
两人又谈了会儿天,外头的魏宇前来禀告说是有人来访。照理说现下这种敏感时期,文武百官应是走得疏远避嫌,绝对不会贸贸然上门拜访,免得之后宫闱有变吃不着羊肉还惹得一身骚。
“不见,打发回去。”卿奕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素来以冷厉著称,他甚至为了维护外人看来根本不必要的原则而不惜得罪人。因而他的命令或者规矩,别人也只有老老实实遵守的份儿。
但这一会魏宇却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执行卿奕的命令。“首辅大人,外头来的是两个女子,
说是首辅大人必定会接见。”
卿奕的好奇心果真被这两个人勾起来,只见魏宇将一块封信函递过来,卿奕接过来一看果然态度大变,“那就请进来吧,在大厅等候。”
魏宇听命下去之后,崔承恩才问,“我猜定是那庄旗语,我见她昨日便对你有些情意。”
卿奕点了点头。
崔承恩接着道,“你既然清楚何不干脆利落地打发回去,为何还要见?”
这会儿崔承恩的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儿,卿奕暗地里高兴,面上却是不显露。“她是来送请帖的,既是客人自然不能闭门不见。”
卿奕亮了亮手里的东西,白色的信封里面是大红色保存完好的请帖,上面指明了是要给首辅大人卿奕,崔承恩一时没明白过来,“皇上殡天照理说百日之内不能有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