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结果是,卿奕一手拿着碗,另一手严严实实地遮住崔承恩的眼睛,将手里的面一点不漏的全部倒进修剪花木的花匠留下的空桶里。桶还叫他顺手丢到了院子外头,外头便是别家的宅子,不过卿奕才管不得那是谁。
末了,他将空碗放回竹篮子里,拍了拍手心道,“你瞧,这般就不是当着你的面倒的,既不用吃你也不会觉得浪费。”
崔承恩霎时间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却觉得有些问题,具体有说不出问题在哪儿。
卿奕见她一副呆傻的模样颇觉得有趣,两手环胸仔细地观察她。突然,崔承恩原本迷蒙一片的表情龟裂了,额上的青筋骤然紧绷,她捏着两个小拳头道,“你这样断章取义、掩耳盗铃以为就没事了吗?”
“哟!不错不错,这回还知道用成语了,一连还用了俩。”卿奕秉持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自个儿却好生欣赏着崔承恩小脸憋得通红却显得越发神采奕奕的模样,她整个人都因为一时的气血上涌多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艳色。
崔承恩愤愤道:“真不该介绍你那些珍藏版的笑话本子!你合该就是个冰冷的木头人!”
“可惜啊,进了我脑子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卿奕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用喜形于色来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偏偏他长了一副贵气的容貌,像是天生就应该居高临下睥睨众生一般。要是那一日叫他俯首称小,别个才会觉得奇怪。
所以说事情都有正反两面,崔承恩原本想这人若是要同自己长期相处,哪怕……是五十年、六十年,若一直是冷冰冰的样子可怎么得了,一定会在数九寒天把她冻死的。可如今,不用到数九寒天,面前这人完全有能力把她气死。
不过现下想来,后悔的事情又何止是笑话本子这一个,可是现下后悔又怎么来得及?所以那两日崔承恩病发的时候总是会在半夜发恶梦,想起同李亦非在凯旋塔上的对话,想起李亦非在禁地里失魂落魄的模样,然后所有认识的人包括卿奕都在一瞬间化作一把灰烬。
时间仿佛定格在千玺殿中的那一把火,所有东西都烧完了,烧成了灰烬,包括她自己。
这时候,田边突然降下一道光彩亮丽的闪电,闪得人都睁不开眼,照得人半边侧面很是惊悚。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震天的巨累像是把全京城所有的瓷器玉器全部打碎一般滚滚而来,只有一声却是余音不绝,直叫人振聋发聩。
素来耳力极佳的崔承恩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出现了嗡鸣之声,天上突然砸起了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很大,好似要将屋顶打穿一般。乌云没有因为降雨而散开,反倒是越积越多,分明是未过午的时光天色居然一下子仿若傍晚。天空中突然飘过来一阵青烟,好似龙形飞升而去。再一看又同天色化为一体,瞧不清了。
崔承恩一边掩着耳朵生怕天上再一次降下雷来,一边从点燃桌上的烛台,白烛的微光点亮的刹那崔承恩看到卿奕面上一闪而过的忧虑之色,她从没有见过卿奕这般担忧的模样,好似有些后怕。
他快速闪身进入屋内,出来的时候已换上一身漆黑的夜行衣,面上的头发和口鼻全被黑布遮挡只留下一双狭长的凤眸。
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崔承恩有些不赞同,“你干什么去?”
卿奕置若罔闻,这样的天色他混入其中合该是最好的,于是反身对崔承恩说,“届时如若有人来就说我舟车劳顿在歇息,任何人都不得近前打扰,也不可让别人进来。”
崔承恩知道他心下已经有了主张,再阻止却是来不及,便点了点头,面上表情凝重,“你总该交代一声你做什么去,好叫我心里有个底。”
她这话说得俨然一副丈夫出门远行,妻子依依不舍的情绪。本该是一副你侬我侬叫人心底生暖的画面,卿奕却只是将她往门边一推,一个闪身鱼跃而出。
他的轻功了得,即便是在大雨中目不能视的情况都能轻而易举飞踏而去,几乎就那么一眨眼工夫人就消失在乱雨和高墙下了。
崔承恩心下是说不出的失望,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卿奕,至少要心存戒备,心下却总是止不住为他着想,站在他的立场来考虑。她无法再像当知县时候一般,理智和情意和律法一碗水端平,她有指定行的偏向令她自己都觉得不妥。
她很是懊恼,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卿奕。无论怎么努力同他的差距却越拉越大,而卿奕却像是若即若离,时而叫她觉得甜蜜,时而却又一曝十寒。
“你如何了?可是想我想的,如此失魂落魄?”一个中性带着变声期粗糙的嗓音闯了进来。
崔承恩几乎只听到声音就猜到来人,因为这般有特色的嗓音迄今为止只有那么一个人。“庄妩语,没想到祭天你都能来。”
“你能来怎么我就不能来?”小姑娘艳色的裙摆出现在崔承恩眼前,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尤其又长了一张极为秀气的面孔,庄妩语不开口就是个天真秀丽的姑娘,如果现下不是挂着恶意嘲弄的笑的话。
崔承恩不答她,反问道,“你来了,你那位姐姐肯定也在。”
“这是自然,”她行为举止很是秀气,挑了一处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下,“卿奕在的地方她必然不会错过,不过此番她过不来。”
至于为何过不来她却没有明说,反倒是上下打量了崔承恩一番,“恰好最近得了一瓶药,说是调理脏腑极佳。我一身强健用不上,你瞧着却像个短命的,就赏给你了。”
事实上自庄妩语离开那日就察觉崔承恩身体有恙,后两日卿奕闭门不得见,她便绞尽脑汁从纳兰彰哪儿骗了一瓶雪莲丹,这东西据说是女子补血益气最佳的东西。可叫她说是为了关心崔承恩,却是打死她也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