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
前有官兵开道,后有侍卫护航。原来在集市上的贩子都被驱赶到小巷子里,街面上空置出来的距离可容两个八抬大轿并排着走。
先是两列步兵约莫五十几个人在前头引路,后是骑兵约莫二十多个人马跟随,紧接着是一台金漆的华盖四人轿子走在兵马之后,颜色预示着身份,先后预示着大小。紧接着这顶大轿子的是一连串的小轿子,以朱漆色为主,颜色款式均是一模一样约莫有十来个,均是由两个轿夫抬着。
轿子后面的是马车,大小相同、颜色也是一致,里头的排列可有讲究。按照品级大小从前往后,相同品级、相同官职的大臣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同时还得分开所属部门。而部门的排序则没有高低前后之分。
一行人自宫门开始浩浩荡荡地前行,头已经到了集市,尾还在皇宫五道宫门口,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这又是哪位大人进京了打马游街而过啊?声势可比前头一位还要大啊!”衣服穿着粗布衣衫农妇打扮模样的胖妇人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手里提着的篮子叫她行动困难,她干脆不走了,站在原地问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那书生瞧她一眼,眼前一亮,“大婶,你可不就是崔大人进京那日的那位妇人?”
“哦,你是当初那个小哥,”农妇也有些傻眼,没想到居然能叫京城里的人给认出来,顿时有多了一些自豪感,“这回又是哪位大人呐?”
“你又误会了,大婶。这回是太子和国师主持的祭天大典,要去城中第一高山黄羊山祭奠,在京的正三品以上官员莫不要同行。”瞧这女子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书生模样的男子好意提醒道,“现如今在人前你可莫要再提那崔承恩崔大人了。”
“这是为啥啊?”妇人以为自己又落了伍,赶紧巴上去问,“那英俊的崔大人不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儿吗?哪会打马街前的样子我还记得咧。”
“好官能给人下了大狱吗?”书生男子不由分说打断了妇人的话,“这会儿人还在顺天府大牢里关着呢,要不是碰上皇上和太妃殡天忌杀生,这两天合该就要推出集市腰斩了。”
“哦喔!”妇女显然是吓了一跳,想想那样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小哥这一下就要腰斩了,当即心下也颇不是滋味。“指不定这崔大人是叫人冤枉的呢?”
这话一出,周边上一圈人都以看怪物的眼光看她,好似又回到当时她不识得这位名满天下的崔大人叫人鄙夷的模样。她是个农村老实巴交的妇人,唯独这么两会进城内心就受到了打击,她真是不明白对一个人的喜好变化为何有那么大?前一刻还人人拥戴、后一刻就人人喊打。
她顿时就觉得无论多浩大的场面或者多华丽的排场同她这样的人都毫无关系,于是便提着篮子灰溜溜地钻进人堆里去了。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的样子,长龙一般的队伍才算是走完了,留下了满街熙熙攘攘的百姓还在谈论方才发生的事情,有人说风大吹起轿子门帘的时候他看到了太子的面貌,端得叫一个俊美无俦、不怒自威,也有人说走在队伍最后头的其实并不是大官而是什么官家小姐,因为走过街前的时候飘来了一阵浓郁的脂粉味儿。
众说纷纭,一时间京城里有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一次的祭天将会改变全京城乃至于大业皇朝上下的命脉。
行至半道的时候众人在中途歇息,没有人下马车,途中的吃食也大多是府中早已准备好的干粮。这一行没有当天回来的打算,往往都是在黄羊山中筑营休憩一夜到两夜,因为黄羊山是皇帝围猎之地故而一众设施尚称得上齐全。
此行中原本是不携带女眷的,不过也有例外,例如身边伺候的使唤丫头,被封了三品以上官级的诰命或者其他女子,又或者担当起这场祭天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依照卿奕的话来说祖制就是用来打破的,今日的制度往后也会成为祖制,这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
“我瞧今日京城说不得有雨,这祭天仪式恐怕也是举行不得了。”崔承恩掀起一侧的门帘看,天气阴沉沉地可怕,她同卿奕两人相对而坐,一路没有开口已经叫她憋闷地不行。
“国师定下的日子有三日,这其中择一日祭天都行。”卿奕中规中矩地回答她的话,心下若有所思意思也不在崔承恩的话上头,于是两人的对话还没有进行就已经告终。
崔承恩打开包袱拿了一个今早刚做好的桂花糕吃,顺手递给卿奕一个被对方拒绝了。她咬了一口,说话有些闷,“究竟什么是祭天?”
“问天卜祝之事,我也不是太懂。大抵是做些弄虚作假的勾当吧。”卿奕素来不喜国师,会有这样的评价不也出奇。
崔承恩点头,试探着问,“那你说,太子为何搞出这么一个祭天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卿奕叫她这句话问得发笑,觉得这丫头到底太过单纯幼稚,他伸手抚一抚崔承恩的脑袋,这回她并没有拒绝,她瞪大眼睛瞪着卿奕的回答。
“咱们为官也好、百姓也好,做事都要讲究一个理字。唯独上天说的话、办的事是不需要讲理的,天道即为正道,又有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反抗?”
崔承恩恍然大悟,仿佛突然间顿悟了许多。当然这里的顿悟并不是说她慧根大开有了佛性,而是突然能够了解那些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的目的,并且从这个心思去猜测之后很多事情便仿佛有了高瞻远瞩、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突然明白所谓的未卜先知,无非你已洞悉他的目的从而知道他必定会经过的步骤,而这些猜测基于正确的认知也往往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