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有家人，那么我必定坐不上首辅的位置。”
这句话可着实耐人寻味，崔承恩歪着头思索，像卿弈这样的人几乎是为官者奋斗了一辈子想要达到的目标，不过李亦非曾经说过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按照卿弈话中的意思他必然没有办法同时顾及到家人和朝廷之事。
“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经常同果郡王打赌取乐？”
“他呀，”卿弈弹了弹手指，笑着替两人斟上酒，“打赌确实有趣，但他和我却都不是心在赌局的人，所以一场赌局的输赢对我们来说反倒是没意思。我倒更喜欢同你打赌，你是那种全身心托付在上头的人，和认真游戏的人一起玩儿，我才能体会到游戏的乐趣。”
崔承恩听了只觉得嘴角一阵抽出，“你还真是恶趣味。”
“哈哈！”听了崔承恩的评价，卿弈朗笑出声。
月光照进屋子流泄了他一身，将人影拉得老长，将他的侧面照得宛如神祗一般庄严美丽，但此刻他的笑声悠扬婉转，端的叫一个洒脱。
崔承恩就想起了卿弈那时候穿着一身黑白袍服飘然若仙的模样，打趣道，“你若要去当国师，肯定比那个神棍更像。”
卿弈煞有介事地回道，“其实当时我也有考虑过，不过国师终究是没有首辅这般风生水起，终年给那皇帝炼丹药有什么乐趣？”
“噗哧！”崔承恩瞧他过于认真的模样一下就笑出来了，指着卿弈道，“你这样子可比说笑话的时候好笑多了，兴许你可以多多培养用膳时候的幽默感。”
卿弈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有你在倒还好，寻常里谁能同我一道用膳？早先还能找纳兰翎佳，现下恐怕他唯恐不能取了我这条命。为官之路，只有孤身一人一条路走到底。”
“那么崔承恩，你现下还要继续为官吗？”
崔承恩想来自己孑然一身，现下连两个义兄都走了，可是比任何人都适合为官了。卿弈一个人，届时自己也是一个人，倒是可以在为官路上做个伴。
一个在自顾自地思考，另一个手也不闲着，夹了一筷子笋丝喂到崔承恩的嘴边，像对待稚子一般宠溺地引诱她张嘴。
崔承恩只听到耳边有人轻声说：“啊。”她不由自主就微微打开双唇，这时候有个鲜嫩可口的东西塞进了嘴里，她下意识地咀嚼起来，发现味道十分美妙并且成功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一回头就看到卿弈那一脸得逞的模样，笑着说：“你那竹园里今年刚刚发出来的春笋，好吃吗？”
崔承恩被问得一愣，点点头，眼神瞧着他手里打磨得光滑顺手的银筷。但见他此事毫不避忌地夹了一些笋丝尝了尝，眼睛里头满是对美味的赞赏，这一刻他的神态十分放松，有些像午后窝在上慵懒的小猫。
可两人方才似乎……共用了一双筷子，她偷偷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卿弈，心下只道这或许只是他的疏忽大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