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故随着征西大将军的离去,朝中所有的女官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然而心照不宣的是所有人即便都清楚太祖皇帝和征西大将军之间的那些事,却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当面或者背后都没有,好似这个人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人前了一般。
齐刷刷的眼光投向的方向自然是主桌首位的流月公主,她对于此舞绝对觉有独一位的发言权。而且这般发言权没有所谓的评判标准,只不过发自真心和本我罢了。
可是,同所有人想得都不一样的却是崔承恩,她一听孙玉在她耳边娓娓道来那些关于万物华和流月公主的往事,顿时只觉得浑身一震,好似被个什么物什惊吓到了一般。
很多原本的猜想都在狠狠地对她打脸,她曾想这个无华郡主无非是个异想天开天马行空的人,梦想着要当东宫的主子而出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馊主意。指使着她根本就指使不动的人,甚至比她更不济的在于时至今日连基本的自我理解都没有。但是眼下她的所作所为却叫崔承恩原本单纯的看法化作一身冷汗。
一想到若是此时没有流月公主的宽容和相助,此番果真是要上台出丑,尤其是在流月公主面前将好好一支能勾起她无数回忆的舞给弄得这般难看,下场可想而知。无华郡主不是真心要说服崔承恩同她演这么一出戏,而是果真想要借机将崔承恩除掉罢了。
崔承恩正在那么想的当儿,那头的人影已经翩翩起舞,一袭月牙的长衫在不经意间已经换好了,她的心机可见一斑正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出。
崔承恩不懂得欣赏一支舞蹈的好坏,只知道这是一支相当缠绵悱恻的舞蹈,肢体的柔软和婉转好似还原了当时流月公主十里相送的场景,那征西大将军自然是不例外的英姿飒爽,而正因如此一刚一柔的对比好似坚毅的天空和温柔的海洋一般神奇地糅合在一起。
此舞名叫万物华,不单单源自于征西大将军的名字,更是因为天和地孕育出了万物,给予了万物生机。因而能否将这种生机从舞蹈中表现出来是十分重要的。
崔承恩不由自主朝流月公主那一头看去,她的侧面目光深沉、眉头紧锁,眼睛盯着高台的方向一刻也没有离开。很难说她必定是在看着那无华郡主的舞姿,崔承恩猜测极有可能此番她的思想是游离的,因为她已经看向同一个位置太久、太久。
她自然也不会真的去求证这个事实,只是在猜测无华郡主此行的目的。不难想到是为了太子纳兰彰,然而从日前太子面上厌恶的神色也能瞧出他对于这个无华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甚至对于纠缠不清的态度感到厌烦。若说是要通过一支出色的舞蹈将人俘获,那也得看这个人的姿容如何!
崔承恩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只知道单从舞蹈上来比较,无华郡主是不如庄旗语的,即便是庄旗语都没能代替庄露语加入太子府中入主东宫,那么无华郡主这一头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不对!若是果真为了太子纳兰彰,她可以有太多的选择来展现自己,为什么非得是一支对流月公主来说如此不同寻常的万物华?这不单单是对崔承恩的设计,对无华郡主来说更是一步险棋。舞得好那边是得道升天,舞得不好瞬间就能从云端掉落,对于短暂掌控了大业皇嗣大权的流月公主,无华郡主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孤注一掷啊……崔承恩心下默默地想,突然灵光一闪,好似隐约是猜到了无华郡主的意思。这一步险棋恐怕只是为了在流月公主面前得了好。她若是有了名,父兄手中又有兵权,便成了一块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伺候便是京中万般子弟争相讨好、谄媚的对象,太子自然也无法再视他若不见了。
那边舞罢,是以温柔挽泪的方式,终究还是将人送走了。这头的流月公主却是抿了抿唇角,面上没有透露出明显喜悦或是愤怒的表情,她的脸严肃起来还是免不了和蔼的轮廓,可崔承恩看得出她并不真正高兴。
因而,丝竹管弦之声落了之后,流月公主久久没有开口,这不开口自然也没有人给无华郡主铺设台阶下。原本即便是表演得不堪入目,也会象征性地赞赏几句,随后赏赐些物什打发下去便算了。
流月公主出生在深宫大内,一生争夺也离不开皇室,怎么可能不明白她这么做会叫高台上年纪轻轻的女子多么难看。因为她这个宴饮的主人不开口,下面的人又有什么胆子来越俎代庖呢?
她瞥了一眼卿奕,心想:自己今日委曲求全地已经够多了,这一次却是不想再强颜欢笑。
事实上,每一次提到征西大将军的事情,流月公主面上除了有怀念的情绪,更多得还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瞧出这一点的崔承恩吃了一惊,流月公主对征西大将军如何会带着恨意?
只见流月公主在孙玉耳边嘱咐了两句,就连孙玉这般人物都面色一改,好似极为不可思议地”咦“了一声,狭长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些。
面上的为难是崔承恩少见的,毕竟孙玉十分会来事,没有什么事时他应付不了的,如今竟然明显尴尬了起来。
半晌,只听得孙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无华郡主舞姿优美深得流月公主心意,赐下一对冰玉手环,并赐……军中舞姬三百跟随郡主学习技艺。“
”哗——“全场顿时一片哗然,却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噤了声。只剩下一双双好事的眼睛在台上台下来回逡巡。
无华郡主听到开头时候正准备俯身回礼,没想到听到了后半句,那面上桃花带笑的表情顿时便僵住了。她面孔并非精致美貌,甚至带了些刻薄和冷漠,可今日妆容浓烈,在晦暗不明的灯火下多了一份楚楚可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