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来啦!崔大人来啦!”
茶楼里递水的两个小童率先从茶客嘴里听来这个消息,趁着外出送茶点的时候满大街地跑,满大街地叫。正是午时,街道两旁的小贩和闲来采买的妇人正热闹,一个矮胖农妇眼疾手快抓住了瘦皮猴一样灵活的茶童。
“哪个崔大人啊?”
“还能是哪个,义县的崔大人啊!”茶童满面骄傲之色,仿佛崔大人是他家亲戚。
这话一出街道上的人一下子沸腾起来,妇人也不顾着采买聊起天来,小贩更是不忙着叫卖喜气洋洋地像过年。那农妇原本正在买布,谁知道那买布的小贩听了这个消息立刻就要收摊,连妇人手上抓的白布也要收回,这农妇就纳了闷了,“崔大人又不是你家老子,一听说他来了你生意都不做了?”
小贩骄傲地瞥她一眼,说:“我听说崔大人喜欢穿白衣裳,这是我家里最后一匹白布,我要给崔大人留着!”
这乡下来的农妇也是急了火了,好容易进城一趟买些东西遇上这该死的崔大人小贩都不做生意了,店铺里她又不够银子买。气急怒骂道:“这崔大人是什么鬼东西?!”
“咦?竟然有人不知道崔大人!”城里的妇人哪个没听说崔大人,一表人才英姿飒爽,若不是早生了几年被父母指给了家中死鬼,恨不得个个都嫁给他。听着农妇无知的样子,妇人指指点点桀桀地笑起来。
“这乡下人的消息就是不灵通!”
连带着也攻击起农妇的衣着打扮,“就是就是。你看,她身上穿得还是前年的款式呢。”
被连番打击弄得心火中烧,她只能放弃在东区采买往西城去,虽然要比平时多走十几里地总归不能空手而回。要怪就应该怪那个崔大人,什么日子不好选偏偏要选今日入城!要是让她遇到那个崔大人一定叫他吃些苦头!
“崔大人进城,清道!”
农妇刚赶到西城,府衙的卫兵带队将街道两旁的摊贩、菜农全部哄了回去,奇怪的是以往轻易不肯罢休的摊贩这次倒是十分配合,手脚麻利地收摊推着车就到了巷子里,只剩下人站在街边的白线外,伸长了脖子望着西城门,据说崔大人马上就要从这门里进城了。
农妇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的,眼前风卷残云一般从个热闹的小集市变成了两列,她采买的愿望又落空了。她心想:好好好!我倒要看看这崔大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她混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挤到了最前排,拿胳膊肘捅捅边上书生打扮的男子,“唉,这崔大人怎么那么大排场?”
“大娘,崔大人在义县屡破奇案,吾皇下令比照一品首辅的排场调任京城县令呢。”
“得了,那不还是个县令嘛,官位不大有什么用。”她提了个篮子,对这崔大人的兴趣也不大,再想离去时人已经越来越多,几乎无立足之地。
这时候守卫将半开的城门完全打开,一列武装的守卫执长矛在前头开路,先出来的是两匹健壮的枣红马上头是前去义县宣旨的两位公公,后头跟着一顶软轿,软轿两侧一左一右两匹白马,上头是一白一黑两个风姿不凡的男子,尤其是左边这一个:面是正宗的瓜子脸,细长的黛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一袭白衣更是将其衬托得宛如神祗。
两旁围观的人整齐地喊起来“崔大人!崔大人!”
只见白衣男子挥挥手,看着人群露齿一笑,霎那间犹如春满人间、百花齐放。
农妇被这人吸去了魂魄一般,不由赞叹道,“咦,这闺女长得真俊!是崔大人的媳妇儿吧?”
“大娘!”那书生实在听不下去,“那就是崔大人!”
“我不信。那轿子里坐的人才是崔大人。”
“那是崔大人府中的李师爷,因为腿脚不便出门只能用轿子。”
农妇哼了一声,继续痴迷地看着白衣男子,优美的侧面线条,干净修长的直接拉着缰绳,及腰的黑发被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个玉冠,直到拉着行礼的队伍走出好远、直到那人的背影变成纤细的一点,街边的人群才从这梦幻一般的场景中脱离出来,有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这美人巡街的场景一年不出一回。记得上一回是两年前首辅南下巡察摆道出城的时候了。
“画好了么?”借口画铺徐老板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请来了京城最行俏的两个画师,“佣金是原来的两倍,只要你们将崔大人打马而过的场景惟妙惟肖地画下来。对了,还有崔大人回眸一笑的那一幅,那副要用小笔放大了勾描。”徐老板兴奋地搓搓手,小二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老板又出鬼主意,今天有的忙。
果然,徐老板一看到小二缩头缩脑的样子,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挂了两个月的吴侍郎家二公子的画像和李尚书家大公子的画像全部取下来,等换季了便宜点卖出去,赶紧留出空来挂崔大人精装裱画。你,给我去门口贴告示,明天预售两幅,价高者得!”
不仅是画铺,成衣铺子当天也连夜绘制出了崔大人同款白衣;古董店推出了崔大人同款玉冠;最高兴的莫过于马贩子,高价买下了崔大人巡街当天骑过的马一次一两银子租借给他人使用,一时间全城皆商、百业兴隆。
当巡街队伍穿过西城前往东城的县令府衙时,有人热血沸腾自然有人冷眼旁观,例如东城茶楼二楼雅间的这几位。此时窗户大开,雅间众人很轻易便能看到街上的情况,清俊男子笑容洋溢的样子十分感染人,但众人只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不开口,别人也不敢开口。
半晌,人过去,热闹平静了。那人才幽幽地扇起了羽扇,“皇上还是改不了慕少艾。”
这……公然指出皇帝的问题,众人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皇上确实是看到这崔承恩的画像才突然决定要把他调来京城,但皇上应、应该没有……龙阳之癖吧?众人暗自腹诽,不敢言明。只见得那人抿嘴轻笑,眼神中有着兴奋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