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轿子的时候崔承恩还在想着临行前李亦非交代的几句话。
记得当时他正在书房里整理案件审理的文书,“证人和文书都叫首辅亲自保管起来,虽说是怕有人从中作梗,但开庭至今没有主动交出来的意思。”
轿子一晃一晃像是要讲他的脑袋晃成糨糊,尽管头一次去首辅府上,那满桌子包子给他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饶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能闻到葱姜碎末和着肉的油腻味。
崔承恩单手支着脑袋,面上一片苦闷。
李亦非建议他再次前来向内阁首辅讨要证人和文书,他并不知道崔承恩在首辅府上遭遇了什么,崔承恩权衡利弊得失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次叩响府门前的铜首,崔承恩心中十分忐忑,当天那老头儿拒绝的话还历历在目。
府门突然从内部向两边洞开,两列整齐的蓝衣侍卫,为首还是那个干瘪的老头儿,他一捋胡须面上带笑显得十分热情模样,“崔大人,我是府上的内务王总管,首辅大人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两列侍卫整齐划一地让开一条道,那王总管已经做出邀请的姿势。
面对这盛情招待,崔承恩突然有点回不过神来,见那老头儿这回非但没有快步离开,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前,时刻保持这三步的距离,崔承恩惊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他小心翼翼地瞧着这老头儿,心想会不会只是人有相似?
“王总管,我……”
“你想知道为何前后两次府上态度差别这么大?”带路的老头儿几乎没等崔承恩说完就猜中了他的意思。
崔承恩觉得神奇,“首辅大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人的意思咱们也猜不透,他有他的想法,咱们只是遵照意思办事而已。”
“哦。”他应了一声,也觉得自己问得不对。
老头儿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难得在京城还能遇到这般干干净净的人,即将送入那人的虎口,不由有些惋惜。“待会儿见着大人,该问的只管问,不该问的连提也不可提。”
这话说得含糊,“总管,这……什么是该问?什么又不该问?我实在……”
“嘘!”前方传来老头儿努嘴的声音,“这话就不该问。崔大人,恕我多言,您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当官。”
这话让崔承恩十分受伤。
“我跟着首辅大人这些年,至少还看出来些门道,当官需要一点才学、一点智慧还有一点悟性。这个和参禅礼佛是一样的道理!”
“这是何意?”
“官场上没有明确的白、也没有明确的黑,也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不可蛮干。”老头儿脚步一顿,两人谈话间已经横穿了大半个首辅府,入目的是一个精致的两层小阁楼。
崔承恩不曾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他注意的是老头儿说得话,好像明白了什么。“总管的意思是,黄光玉的案件,该放?”
“崔大人,这事你不该问,”明明是个瘦小的老头儿眼神却炯炯有神,“首辅大人就在里头,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