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毓儿在来宜阳的路上，酒肆里听很多人谈起过她与慕容的那一段狗血的风花雪月。哦，不是，是狗血的倒贴之路，她在酒肆里已经听过太多了。
现在的柳毓儿其实很难去相信，那些热辣的话语，那些疯狂的举动，那些卑微的委曲求全，都是她去说过的做过的事情。那，完全都不是她所认识的她自己会去做的事情呢。
花魁大赛上，为他唱一曲《凤求凰》，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去到他的面前，期盼他伸过来的一只手。
慕容家贵为武林世家，慕容惊岸又为现任武林盟主，家世如此显赫，她柳毓儿对慕容北钰爱得小心翼翼，却仍然不得小姑子慕容小小的喜欢。无锡枝城的客栈大堂里，慕容小小对柳毓儿的处处刁难，无人不知。可笑她江湖里人称飞天侠盗，却被个乳臭未干的姑娘欺负得不敢吭声。
朱丽菀被劫，她为了他心爱的女人，服下浮世门门主轩辕朗的药丸，蚀心蛊，每日里痛得死去活来，却还要死心塌地跟着他去到襄阳，换回他心爱的女子朱丽菀。
柳毓儿身为离默山庄的人，为了慕容北钰，却是差点儿死在半道上。话说她师哥皇甫念晔气不过，独闯慕容府，当日一把长剑差点儿就灭了慕容府一门一百三十口人。
这些过往，柳毓儿在酒肆里听过太多个版本。她不相信那会是她做的事，可又不能不信。“其实，我应该跟你讲对不起的。”这时候客栈里同慕容北钰对坐着的柳毓儿开口同他道，“那天在群英会的大堂里，我那样子说你其实是我太小心眼了。我听了太多关于我对你的一厢情愿，”她想到那些听来的关于他们两个人你追我躲的过往，她“噗嗤”一声笑开，笑容却再没先前的不甘与愤慨，“当时真的有蛮生气的耶，所以一时有些没想开便将气撒到你身上了。抱歉啊。”
他沉默着无言以对，“……”
“让我想一想啊，那时候的我，对你应该还是蛮凶猛的。明明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子，明明知道你对我没感觉，还是要死皮赖脸往你身上贴。我其实有些看不起那时的我自己。”她老实的讲，昂了脑袋的柳姑娘一脸的自信坦荡，“我好歹也是一代女侠，虽然你贵为武林盟主之子，可我的出身也不是盖的好不！我师父谁？叶凌默好不！我师丈是谁？皇甫苍麟好不！他们两是谁？天下无人不知？！算了，”她很洒脱的摆摆手，“那些都不说了，你不喜欢我，还要一位追着你跑的我当年已经够让你烦心的了，末了，现在的我还要来因为那些前尘旧事不待见你，是我柳毓儿不对。今儿呢，把话都说清楚，对不起了。”
她一通对不起的宣言，却是他的万劫不复。慕容北钰握杯盏的手上，已经青筋毕露。他沉默着，心内却是有波涛汹涌，狂风怒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柳姑娘吃着嘴里的煎饼果子，脑子里想的却又是另外的事情了。当年的她，喜欢慕容，舍了一切小女儿的扭捏之态去大喇喇的追，不仅没有成功，还害得自己一身伤痛差点丢了小命也失了大半的功力。师丈说的话，真的就是对的吗？喜欢，就去追，没有追不来的好姻缘。可是，她的实践却告诉她，道理不是这样子的耶。柳毓儿有些不懂了。有些不懂的她，想到了齐少昊，想到了齐府门前听来的那句“指婚”，想到了齐少昊的匆匆离去。他的匆匆离开，跟“指婚”会有关系吗？她心里疑问重重，却又不得答案。
“我先走了！”她“霍”地起身，扔下手里还没吃完的煎饼果子，转身就往外走去。
她的急躁让他也有些慌，“你要去哪儿？”他也跟着霍然起身，赶紧走到她身前去。
“我要去皇宫！”她回答。
他长眉一轩，“我听说你在皇宫……”
“哎呀，没事了。”她听得有些不耐，双手已打开了房门，“我没事的。”
房门外，拜师失败的寒秋生还直直站在门口。“师傅！”见到柳毓儿与出来的慕容北钰，寒童鞋高声喊一句。
可慕容北钰目光只紧紧追着柳毓儿，哪里还瞧到见那少年殷切崇拜的目光。“那我同你一道。”慕容北钰走在柳毓儿身后兀自说道。
男人的忧心忡忡，让柳姑娘蹙了蹙眉头，“你陪着我去干嘛？”她私以为慕容是因为内疚而担心了她。她的武功已经不济到私闯个皇宫都让人怀疑的地步了？柳姑娘强烈的自尊心实在是大大的受创了。
“……”男人在沉默，沉默的看着她，眼神却是清冽而笃定的。
柳姑娘在不悦，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他，可她却实在是拿这位沉默到油盐不进的男人没办法，“好好好，随你！”她扔下这句话，先大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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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的皇宫确实够金碧辉煌够宽敞，这宽敞得，足够让才去到皇宫里一次的柳毓儿毫不意外的迷路了。
她趴宫墙上挠脑袋，“唔。迷路了。”
慕容北钰跟在她身后，张了张嘴，预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老一青两个人从西边矗立着的高楼里走出来。
“周老，辰王今日在殿上所说，必须写在帝王册里。庞太师也说了，辰王如今主持大局，行的就是帝王的权利，咱们作为史官，自然应当公事公办才对。”中年人穿着枣红色的官服，对前面面有愠色的老人如此道。
“顾兴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对老夫讲！”六十多岁的老人拂袖，看也不看身后的中年人，“辰王此番进京到底所谓何事，难道老夫不清楚？！老夫虽只是一个史官，但我周黎为官一日便要对得起我手中这支笔！”老人说着话，气呼呼往左边的道上去了。
辰王？柳毓儿心里嘀咕一句，原谅她对皇家的事知之不多。不过，她抬了头看前面的大楼——皇史晟。她眼睛眯了眯，这算是皇宫里的图书馆吗？还放着历代文书在里边。柳毓儿抿了抿唇，她一直都有些好奇她师傅师丈跟皇甫家的关系……嘿嘿……要不，进去瞅瞅？
很灵巧的躲过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柳毓儿跟抹影子似的悄悄溜进了皇史晟。“你来做什么？”她看到了身后的“尾巴”，躬着身子小声的喊。
慕容北钰的表情是温和的，眼神也是温柔如水的，可是看着急得张牙舞爪不知说什么好的柳毓儿却就是不开口。
柳毓儿没办法，轻轻“哼”一声，左右张望一下见四下无人，悄眯眯溜进了皇史晟的大楼里。
“好壮观。”这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一整个书屋。及至房顶高的书架，密密麻麻放满了各科类的书。
柳毓儿漫步其中，就似到了书的海洋。第一层大厅里全是医术。柳毓儿逛来逛去，还看到了好些孤本。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素问》、《针灸》等都是她有在师傅的书房里瞧见过的世间罕有的孤本。“这倒是奇怪得很。皇史晟的大厅里居然摆着的会是这么多的医书。”她又往前走几步，一抬头，“哦，历代帝王的画像，果然还是在的。”她看到墙上依次挂着的靖国历代帝王画像，“康肃帝在哪里呢？”她还多好奇那个被世人称为靖国三百年来最为雄才大略的一代帝王。柳毓儿循着年代一步一步走过，“唔。”她停在了最后一张画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