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来,这时候恰巧一直躲在云层深处的那轮玄月探出了头来,皎洁的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柳毓儿本能眯了眯眼,朦胧的月光里,他全身都笼在一层暖色调的光晕里,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刹那她被那月光恍花了眼还是什么,反正这一个刹那,柳毓儿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就似那迎着月光而下的战神,他那刀刻石墨的面庞,他那浑如漆刷的浓眉,他那英挺耸立的鼻梁,他甚至是甫一抬眉的小动作,都似裹了一层俊逸非凡的英气。
柳毓儿咧嘴,脑袋里只有一个字:帅!
明明他们家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就有三个,当然,墨渊那小屁孩儿虽说年纪还小,可看他那模样,已经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千年大帅哥了!哦,跑题了。明明他们家帅得一塌糊涂的大帅哥就有三个,柳毓儿天天跟这三个人混,对帅哥一早就不感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今晚的月色给恍花了眼,反正这一次,她多看了他一眼,也就这一眼,柳毓儿花痴的发现,齐少昊果然还是靖国的第一公子,那气度那模样,啧啧啧,“齐少昊,我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你原来也是帅得一塌糊涂的啊。”她泛着花痴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某个男人心里喜滋滋,偏生还要绷了面上那一副高冷,他负手而立,瞥她一眼,“今晚发现了,也不晚。”
大夏天的晚上,赏个明月,吃点烧烤,那可真该是一件十分爽歪歪的事情。柳毓儿串了鸡翅膀,点了火折子,坐在两三米高的假山上一边烤着烧烤一边哼着小曲儿,“力拔山河盖世,挑战了汉营的数员上将,虽英勇,怎能提防这十面埋伏,传一令,休兵全部归营帐,此一番,连累你还得苦战,提防多受惊慌。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劳碌疲惫却年复年年,也只怪,恨秦把生灵涂炭,还百姓一直都困苦数年一直都备受何其颠连,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怎奈他,十面敌何能取胜?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稳睡,我在这出账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有一丝担心,听众兵,在帐外纷纷议论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情,我一在此独自很忧虑,我自思自纣猛听,敌营内有楚国歌声……”
那曲调,全然不似她先前在凤凰楼上所弹之曲那样婉转凄清,这调子有些昂扬,却又跟他所听过的所有曲辞的风格都不一样。齐少昊与她并排一处坐着,耳边有她歌声阵阵,鼻尖有烤肉的熏香之气,而她,就在他的身边,并肩而坐。齐少昊阖上眼剪,只有八个字浮现在他脑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巍峨的皇宫一隅,那女子歌声昂扬曲调中又带了八分的俏皮两分的倔强,声音虽不大,可悠悠的传了开去,还是令祥凤殿中一干夜间放哨守卫的士兵们听得如痴如醉。当然,还有,还有那个一直隐在暗处的男子。他趴在高高的房檐上,露出一双忧愁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远处篝火旁那女子笑语嫣然,聆听着那女子率性而为的歌声。
“毓儿。”他在心内撕心裂肺地喊一句,又喊一句,“毓儿。”他痴痴的喊,痴痴的望,“毓儿……我的毓儿啊……”曾经,那女子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对他一往情深,她为他倾尽一切。他追寻那个梦五年,一直的锲而不舍一直的一往情深,可是,他以为的那个梦,梦里的女子明明就是她。她的一往情深,他的至死不渝,该是多么完美的相识啊。可是,他却用错了地方!“毓儿,他的毓儿……”他的毓儿现在却在同旁的人以天为被言笑晏晏。
慕容北钰一直在群英会里坐到人店铺打烊,只是旦夕间,那个原本芝兰玉树的温润公子,似经历了一场莫大的浩劫,一瞬间丢失了整个精气神。
青儿从来没见过他家主子这个样子,哦,不对,青儿从来不敢相信,他家那样仪态风流的公子,一刹那会成为这样一个买醉的酒汉。颓废,岂止是颓废。他的眼里,盈满了无止境的哀伤甚至是绝望。
青儿吓惨了,“公子,您怎么了?”
慕容北钰满身酒气,颤巍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随从,“青儿,你知道吗?”他打一个酒嗝,“愚蠢啊,荒唐啊,没啦!我把她,弄丢了……丢了……是我自己把她弄丢啦……”
青儿倾过耳朵过去认真的听,“丢了?什么东西丢了?”
“……她啊……”被世人称作玉公子的慕容北钰眸眼黯淡,可说道“她”的时候,眼里又闪过一丝光亮,“就是她啊……我把她弄丢了……丢了!你知道吗是丢了,是我把她弄丢了!”他几乎是嘶声力竭的吼出来的。
青儿被吼得有些懵了,当然,他当然懵了。他家公子就算是遇到再大的难事也不会这样失态的。今天实在是反常得紧,“公……公子……丢了,丢了咱把它找回来就是了。您,您告诉青儿您丢的是什么,咱们一起,一起把它找回来便是了。”
“找回来?”醉眼醺醺的玉公子眸眼一亮,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还能找回来?”他几乎是期盼着的望着自己的侍从,“真能找回来?可以找回来?”一句句他问得那样恳切与急迫。
“当,当然!”青儿的手被慕容北钰抓得有些疼了,“公子,能找回来的,咱们仔细找,认真找,只要肯花心思,肯定是能找回来的。”
“能,找回来?只要我肯花心思?”他竟似个孩子,那样巴巴的问着自己十六七岁的少年侍者。“真的吗?你没有骗我?”他近乎是祈求的在渴望着青儿能给他一个他希望的答案。
公子的表情让青儿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他咽口唾沫,实在不明白先前还好好的公子爷,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什么东西丢了吗?公子爷随身的玉佩?没啊,还好好的挂在公子爷的腰间啊。是老夫人送的玉冠?没啊,公子爷戴着呢。青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是,是的。公子,咱们能找回来了。”他似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回答着他的主子。
对啊,她明明就是属于他慕容北钰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退缩,为什么他要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而去?!他为什么就不去争一争?!为他自己去争一争?!
这样想着慕容北钰翻身而起,就往那皇宫寻去了。
他在皇宫如没头苍蝇般乱转了好久,直到那歌声悠悠传开,他循着她的声调,来到这里。
是她,真的是她,他要找的人啊……
柳毓儿烤好了鸡翅顺手递了一只给旁边的男人,“尝尝,我烤的蜂蜜鸡翅,超级超级,”她笑得眉眼弯弯,“美味得妙不可言!”
他接过,一嗅,味道跟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样。肉质鲜嫩色泽金黄,味道更是极鲜美的。他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膳食高手。“不错。”
柳姑娘抱着鸡翅啃得十分的没有形象,末了还来答应一句,“那是当然,姑娘我烤的耶。”想了一想,“跟我师父学的。嘿嘿。”
他点头,很赞同的回答,“看来,为夫日后是有口福了。”
一脸黑线过,柳毓儿朝靖国的齐大公子翻一个大白眼,“对了,这大晚上的,你不回去没问题?”
他慢条斯理吃着鸡翅,“在关心我了?”他将架子上的烤鱼翻个面,“我需要对谁报告一下我的行踪?”
“……嗯……”她眨一眨眼睛,于是就有了八卦的心思,“林姑娘跟她情郎跑了,”她凑近过来看他,“老实说啊,受伤没啊?自己的老婆跟人家跑了耶。”柳毓儿恶趣味的想着,这骄傲的公子爷肯定很丢面子。
她看戏的模样太过明显,齐少昊表情于是就有些僵,他自顾弄着手里的鱼串只回她四个字,“求之不得。”
“唔?”这不科学啊,“你老婆跟人跑了,齐少昊你会求之不得?”因为惊讶的缘故,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有点高,所以声音就大了些。
他却充耳不闻,只管吃着手中的鸡翅。
气氛有点儿严肃了,柳毓儿吐吐舌头,难道是她太八卦伤了人的心?“咳……不要那么小气嘛。”她贴上来,故意要去看他的脸色。
他垂着头在摆弄手里的烧烤,正好就将那绝世的俊颜隐在了暗影里。
“不会吧?”她特意偏了脑袋要瞧个仔细,“真生气啦?”她用胳膊轻轻碰一下他的胳膊。“不会这么小气的嘛?”
他指骨分明的五指捻了葱花,熟稔的在鱼上轻轻一撒,半晌他先回一句,“林亦欢不是我老婆。”
他把烤好的鱼递给她,柳毓儿有点受宠若惊,却还是接过了烤鱼,强装镇定道,“额,怎么,怎么不是?”
“我跟她有父母遗命而已,逼不得已才要成亲。至于说她跟着姓李的小子跑了,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他表情很严肃,“她跑了,没料到你却主动顶替了她嫁给了我。我自然更是求之不得。”那一场婚礼,齐少昊本来已经全然忘记,却不想去到离默山庄,因缘巧合之下又碰到了玩着“黑浊”的皇甫墨渊小朋友。于是,先前丢失的记忆,终于找了回来。他,欢喜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