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儿宜阳城里跟只没头苍蝇般苦苦找寻他家主子的时候,他家主子齐少昊却是在靖国大将军楼明月家坐着客。
五十岁的楼将军身体还十分精壮,穿一件寻常居家服,宽松的青色缎面衫子,依然能在那宽松的衫子下,感受到他那强有劲的腹肌。
齐少昊有礼的一颔首,“楼将军好,晚辈这里叨扰了。”
楼明月炯炯有神的眸子只是淡淡一瞥,“有话你就直说。”他刚逛了园子回来,预备洗个凉水澡,顺便去军营里看看他的独子楼少卿把那群兔崽子训得如何了,这会子齐少昊突然的造访,老将军实在是有些不待见。
楼将军的不待见,显然并不影响了咱们齐大少的心情,齐公子随着楼明月一同坐下,“晚辈这次造访将军府,乃是为捐军饷一事。”他貌似诚恳道。
楼明月来了点兴趣,“捐军饷?”大金主送银子来,哪有拱手将人往外推的道理。楼明月亲手拿起细白的小茶壶,给齐少昊续上一杯清茶,“齐公子今日怎想着登门相谈军饷一事了?”所有商人都是在商言商,突然自愿刮下老大一片肉,楼明月有些狐疑这其中的阴谋。并且,楼明月虽然是名武将,可最近朝堂风云,他可看得分明。当朝帝君皇甫夙沣昭阳宫里病卧床榻,辰王皇甫夙辰已经由庞太师牵头,前朝里坐着了,这两人的暗斗几乎都快成明斗了,这样敏感的时候齐少昊却要拿了银钱来替军队扩充装备。他楼明月是傻子吗?看不出来。
齐少昊谦卑一笑,“楼将军这话说得,齐某是靖国人,为靖国的繁荣强大献上自己一点微薄之力,在所不惜。”他的手搭在青花小瓷的杯沿上,轻轻一摩擦,“况且,齐某不才,虚担了靖国第一首富的名头,自然还是希望为靖国为百姓们尽些绵薄之力,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好。”
要不是齐少昊这举动选的时间点太过敏感,楼明月险些就真要信了齐少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假话。“我楼明月明眼人不说谎话,齐公子你一介商富,没必要趟进争权夺利的朝堂中来。”久经沙场的楼老将军虽然如今已经五十好几,但身强力壮,端坐长椅上,腰板挺得笔直,乍一看就给人一种虎背熊腰的威慑力。
争权夺位的朝堂争斗,齐少昊真是无心过问,可为了那女人,他甘之如饴。“晚辈知道,朝堂风云,楼将军并不在意鹿死谁手。在您看来,只要靖国国本不衰,百姓不会因此蒙难,最后谁坐那高位,您一点儿也不在乎。”
楼明月曾是离国旧部,后离天大帝赠了传国玉玺给皇甫苍耀,一众部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归顺了靖国。而曾经的离国大将军楼明月,自然骨子里是有些瞧不起高位上坐着的靖国皇帝,人私心里总有些觉得若是自己帝君要了美人没要这唾手可得的江上,如今这江山社稷到底是姓靖还是姓离,谁能拍胸脯说清楚?所以,皇甫家内斗争权,楼明月作壁上观,可扩充军队装备,稳固边防军队这事,齐少昊知道,楼明月肯定要干!
楼明月是个耿直忠心的人,一生为将三十载,朝堂风云他不上心,可对军营有益的事,他绝对干得兢兢业业。所以,齐少昊继续道,“您在乎国家根本,在乎百姓福祉,而我的饷银既然能让我靖国三十万大军提升战斗装备,您笑纳了又如何?”
这话说道点子上来了,“银子,老夫我当然乐意笑纳,可是,”楼将军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眼盯住齐少昊毫无破绽的俊颜上,“齐公子其他的要求,老夫我可办不了。”他声如洪钟,对于自己这样蛮横的要求一点也不觉过分。“齐公子若是还愿意做了这买卖,老夫自然愿意替靖国万千百姓,接了齐公子的好意。”
楼明月很想看到眼前的年轻人吃瘪的模样,可是,场面寂静了一秒钟不到,穿黑色华服戴墨绿腰带的贵公子居然露齿一笑。他的牙齿整洁白净,露齿一笑的时候恰好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这样标准的微笑本该十分愉悦人心,奈何他此刻微微一扬的丹凤眼眉梢上不经意带上的两分狡黠破坏了他这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对面年轻人笑得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在楼明月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已经开口,“如此,少昊就在此谢谢楼将军圆了晚辈对靖国一份心意的大恩了!”
楼明月哪里知道,自己一旦受了这几万两黄金,纵然他不偏不倚两不相帮,可在有心人的眼里,他收了银子,他扩充了装备,他加强了军队战斗力,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到底为着谁,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能说得清楚的只是今日齐少昊入了他将军府,能说得清楚的只是他楼明月接过了齐少昊手里的银子!
啧啧啧,一辈子沙场点兵的老将军,还是没能算计过这只狡猾的狐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