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5那些花儿
粨小然2017-07-01 21:334,399

  从修罗烈狱里摸爬滚打走出来的齐子墨,暗夜里望着怀中心爱之人紧闭的眸,一时怒起,旦夕间灭了文府满门。滔天的火光里,那少年面若寒冰,转身离去的背影更如罗刹般冷漠决绝。

  齐釉是知道的,他这位好友会因了那穆姓女子的缘故,遭逢大难。却不想,由于文家的灭门案暴露了身份的齐子墨,陡然之间便被黑白两道齐力追杀。

  齐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进到安慕阳的书房,他天真的想着,齐子墨为踏月山庄卖命十年,临到头安慕纯无论如何该是要保他一命的才对。

  奈何书房内,楠木桌后坐着的那一位,淡淡品一口杯中之物,只不咸不淡地回他一句,“十三刺杀离国将军楼明月未遂,身份反倒败露,我未派你前去灭口,已是天大的恩惠。”

  头磕地,跪在下首的黑衣杀者一时默然。十三,十三,他们一起十三人活着从炼狱场里走出,被安慕纯组成杀手集团“暗”。有血有肉的十三个人,为踏月山庄拼死搏命,在上位者的眼里,其实连留下个姓名的资格都没有。十三,呵,齐釉心内一声冷笑,为踏月山庄卖命十载的齐子墨在冷血的庄主眼里,不过一个十三的代称。

  齐子墨带着穆少月隐姓埋名江湖逃亡数载,齐少昊四岁的那一年,不幸的事到底发生。衙役们将个小院落团团围住,刚刚冲破江湖追杀的齐子墨身受重伤到底无法与诸多衙役再次抗衡。二十岁的年轻人,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眼前这对孤儿寡母。

  齐釉顺着踪迹寻过来的时候,大冬天五岁的小童正被几个年纪稍长的顽童按在小河塘边捶打。衣不蔽体羸弱的小童,被人打得满脸乌青,却楞是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

  “哈,我听我爹爹说了,说你是杀人犯的儿子!打,大家打死这个杀人犯的小崽子……”

  欺身而上的顽童,捏紧的拳头重重落下,五岁的小孩儿没有挨打过后的惧怕,他瞪着眼,咬牙怒视眼前高过他一个头的顽童。

  二十岁的年轻杀者,小村落的一角看着被欺辱的小孩儿眸中燃烧的熊熊怒火,脑海里闪现出的还是那一年,七岁的自己与五岁的齐子墨,烈狱场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浴血历练。那些年,他同此刻受辱的他一般无二,因着心中那股不甘,踽踽而行走到如今。

  齐釉接了穆少月母子回齐府,反正他曾经倾心一片的表妹已死,反正他偷偷爱恋的那女子也已心有所属,既然如此,他所幸替了曾经的刎颈之交照顾这对孤儿寡母。

  于是,五岁的齐少昊成了齐府的少主子,而齐釉的死,却又让原本还属孩提的齐少昊,六岁即成了齐府的掌家。

  六岁的娃,想要护住母亲,想要让义父的洛阳第一钱庄不至飘摇衰败,想不被人欺负,想要用自己瘦小的肩膀撑起原本不该他这个年纪所应当承受的重担,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任何言语在此刻看来都太过苍白。

  骄傲若齐少昊,这些年来,虽与慕容骨子里匡扶正义的侠义之心有颇多相左,可他不得不承认,慕容绝对算得上是他的生死之交。这样的兄弟,实在难得,然而……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对柳毓儿的初心。所以……

  握住柳毓儿的手,齐少昊上前一步,“北钰。”他率先同慕容北钰打招呼。

  明明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齐少昊面上的笑容却未有任何变化,他走过来的步伐磊落,面上的表情还余有先前未散尽的一分柔情。

  玉公子扯动嘴角,开口回一句,“齐少。”后面的话,却是不知该要如何继续下去了。

  “这两日,毓儿有劳北钰你的照拂了。”齐少昊宣示主权。

  “……”后者一怔,面上笑容有些僵硬。

  柳毓儿边上见他二人在这里尽是说些有的没的的客套话,想着师傅的交代,也就不愿多呆。“我先走了。”她看向齐少昊,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晚上我会回来的。”她压低了声音,自认为悄咪咪地说一句。

  慕容看那姑娘踏着雀跃的步调,一蹦一跳往太液池行去。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慢慢收回视线。“……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慕容沉默半晌,终于抬头与好友目光想对。“是我有眼无珠。”他想起枝城的花魁大赛上,齐少昊楼下饶有意味的问话,他心头一跳,“你……你一早便知晓?!”

  齐大少往前一步,行直慕容身旁,他似是望着满园盛开的繁华,眼神却带着些许悠扬的味道。“那年,你在枝城,因着一曲《梨花落》对朱丽菀的寤寐思服大家有目共睹。”顿一顿,齐大少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惯常的狡黠的笑意来,“可自那一夜,朱巡抚家的千金却再不敢碰琴……”他拖了尾音看过来,“慕容,你太容易相信人了。”他望向好友沉痛的眸子里,“亦或者,慕容,你被所谓的侠义正道,拘得太愚了。”他说话并不客气,更甚至说道“愚”这个字的时候,靖国第一公子的脸上还显出了一丝丝胜利者的喜悦。“我只是胜在,始终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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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毓儿拿着几朵莲叶从太液池边回来的时候,老远便听到昭阳宫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琴音。

  弹的是一首《相思》,只是,原本该是缠绵悱恻的曲子,这会子却被弹得磕磕绊绊。

  世人一定想象不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前任水月门主,其实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且还惫懒的家伙。柳毓儿在拐角处看柳树下她师傅生疏的拨动琴弦,嘴角微动。她跟了叶凌默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瞧见她这懒散的师傅,这样正儿八经的捣鼓一首曲子。

  她指下弹的,乃是师丈惯常会在墙外弹与她听的《相思》。柳毓儿只肖一听,便已猜着,这是她的师傅在想师丈了。

  “死妮子,这是在躲墙角笑话为师呢?”柳树下,那女子停了手,抬眉眼看过来。

  柳姑娘摸摸鼻子,“哪有,”她拿着朵朵盛开的莲叶从拐角处走出来,“只是吧,”她张张嘴,还是没忍住把憋心里不怕死的话抖出来,“师傅,您这琴技,真真的辱没了您风华绝代的名声啊。”

  后者脸一绷,跟着就是玉手一伸,叶凌默一把提着她小徒儿的耳朵,“哟哟哟,翅膀硬啦,打击为师的话,真是越说越顺溜了。”

  “哎哟!”柳姑娘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把自己的脑袋贴过去,“师傅……师傅……疼……”挥着手,柳毓儿指着某人那只捏住自己耳朵的毒爪,“师傅,徒儿错了,徒儿,徒儿再也不敢……”小姑娘瞅瞅她家师傅的脸色,后面半句微微压低了些地小说嘀咕道,“再也不敢实话实说了。”最后半句一说完,小姑娘嘟了嘟嘴,实打实受了委屈的小模样。

  纵然是柳姑娘一句小声的嘀咕,如何能够瞒过叶女侠那样灵敏的耳力,“哟呵,”女侠大人拿她空着的那只手点在她家徒儿的脑袋上,“个没良心的死妮子,这么些年,为师可算是养了头白眼狼啊白眼狼……心痛啊……心塞啊……抑郁啊……啧啧啧……”

  叶凌默越说越带劲,末了扶额做出的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着实逗趣得很。柳毓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破了功。

  一秒钟收了面上的痛心连连,武林宿儒叶凌默宠溺的一拍爱徒的脑袋,“还笑!”

  “徒儿不笑啦。”柳毓儿将手里的莲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师傅,您想师丈了。”她搂住了她家师傅的胳膊,撒娇的道。

  被爱徒说破心事,叶女侠习惯性的挠了一挠脑袋,“……那只臭狐狸,”她想起那个同她一道归隐江湖的男人,后面想要嘴硬的话喉头里一转,已经变成,“这么些年,为师还是第一次同你师丈分开这么些天。”她说着话,转而看向石桌上放着的莲叶,“毓儿,如今皇甫夙沣的毒,为师已替他解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便是修养了。你武功虽荒了大半,可为师知道,杏林之术,你啊,知晓得比念儿还多。”

  柳毓儿蹙了蹙眉头,“师傅的意思……”

  “为师准备回家了。”叶大女侠拿她弧度完美的下巴点了一点昭阳宫的内室,“他的护理工作,丢你了。”

  某个丫头一耸肩,却是一把扑进了她家师傅的怀里。“师傅,毓儿舍不得你。”她把她的小脑袋在叶凌默的脖颈处蹭一蹭。“毓儿还想着同师傅一道闯荡闯荡江湖呢。”

  “你呀!”叶凌默嗔怒的瘪了瘪嘴,“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她轻抚爱徒的背,想了一想,还是说道,“毓儿,眼下的靖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经波涛汹涌,你又是一个咽不下气的主,不管如何,还是要多听听齐家那小子的话。”叶凌默私心里还是比较偏爱齐少昊这个女婿的。

  齐少昊居然已经这么深得师傅的喜欢了?柳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半垂着眉,用她那长长的睫毛掩饰住眼底的羞怯,“徒儿知道了。”

  叶凌默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走当下便收拾了东西,速速离开了。柳毓儿把新采摘回来的荷叶洗净,撕成片,混着碾碎的莲子配上小米,在炉子上给皇甫夙沣煲着粥。

  柳姑娘拿蒲扇对着炉子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却听外间明珠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放肆!本宫只是担心帝君的身体,为何就不能进去看看?本宫身为长公主,还能害了帝君不成?”

  “长公主,抱歉,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求长公主莫要为难了奴才。”

  “我听辰王说帝君已经醒过来了,为何还不能让本宫进去看看帝君?本宫听说,柳姑娘都在里面,凭什么本宫反倒要被拦在外面?本宫可是帝君的亲妹妹!”

  柳毓儿听到这里,不免站了起来,她拿勺子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转身却是往大殿里间的卧房走去。

  偌大的宫殿,华美得那样不真切,而这犹如仙境的美伦宫殿里,最最不真切的却还是榻上,睁着一双美眸正在愣愣出神的那一位。

  那人面色还显苍白,望着窗外金桂的眸子,带着些许的落寞。他那样的人,单单立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本就已经美得犹如谪仙,只是那样的美,或多或少带着些许危险的魅惑,可这会子他面色苍白眼带落寞,反倒更衬出些引人亲近的凡尘味道来。

  柳毓儿望着那样一张些许落寞的脸,不自觉想到早间自己对他的误会,脱口而出的话,不免就温柔了点,“咳,咳咳。”她怕他尴尬,假装咳嗽两声。

  美人收回了视线,慢慢望过来。

  “明珠在殿外,想要来看你,你,”她迟疑着,“要见吗?”

  他望着她,“朕现在的身体,可以见客吗?”

  他声音还十分的虚弱,眸子虽然那样的好看,可眼里到底并无多少的精气神,她于是实话实话,“其实,你现在静养最好。”

  他缓慢地点头,算是明白。

  “那……”她组织着语言,“那我去跟明珠说一声?她在外面,闹得蛮凶,很是担心你。”

  床上的那位,却只是淡淡的应一声,“嗯。”说着,却是转过了身,再不看她。

  这没来由的疏离,弄得柳毓儿一时有些尴尬。她摸摸鼻子,本来想说点儿难听的话来打击打击背对着自己的那一位,后面想一想,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咳,那个早间是姑娘我误会你了,指婚的事……”

  柳毓儿本来是想道歉的,觉着此刻刚刚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的帝君一个人的朝堂过得实在是有些凄凉,自认为自己此刻应当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柳毓儿难得是想道个歉,不应当在这时候太欺负人了的。却不想,她话才说了一半,里间躺着的那一位却是沉闷地截口,“朕累了,你出去吧。”

  柳毓儿不明白,这个先前还在自己面前大耍帝王威风的帝君,这会子咋就这样把她当了空气。哦,好像不对,是这会子咋就这样的,这样的落寞了吗?

  柳毓儿从皇甫夙沣羸弱的背影里嗅到一丝浓得化不开的落寞与寂寥。她干站在殿外,想了想,还是踏了步子走到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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