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片刻,南宫雪望着南面的官道,目光里闪过一丝哀伤,柔声道:“我是擎天帝国的公主,更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众星捧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下女子谁不羡慕?我拥有公主的身份,我穿华丽的衣服,谁都会讨好我,那有甚么希罕?只有鬼方哥哥你对我好,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更不是因为我的尊贵身份,这才是真好。”两人会意地相视而笑,眉目流转间的丝丝情意宛若林间的徐徐和风,掺着些许花草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忘乎其中。
正在这时,忽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自无妄城里出来,沿着官道向南缓缓前行。突然,一缕歌声从马车里传出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自鬼方他们入职天工殿以来,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于鬼方他们来说,确是精神上的折磨。他们既要适应官场中枯燥乏味的生活,还要忍受那些见不得光的蝇营狗苟、勾心斗角,平日里更是谨慎百倍,如履薄冰,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别人的圈套。他们自小自在惯了,哪里有这许多束缚,仿佛困入了一个牢笼里,身上还上了枷锁,黑暗肮脏,不见天日。也许折磨和忍受也是一种成长,为的是让他们变得更加勇敢和坚强,如此才扛得起磨炼,经得起风浪。
一天晚上,月朗风清,繁星点缀,鬼方他们坐在天工客栈院中的石桌旁,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阵阵叹息声随着徐徐清风在天井中回荡。
“唉,原本以为当官很有趣,不曾料想也是无聊之极,真想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小虎长叹一声。
啪的一声,墩子重重拍了一下石桌,怒声道:“无聊之极也就罢了,每天还要忍受马凤友和豚鱼章那两个老家伙在我们面前指手划脚、颐指气使的样子,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小虎眼珠咕噜一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拍了拍墩子的肩膀,窃声道:“要不我们哪天找一个麻袋,往他俩头上一套,狠狠地猛揍他们一顿,这样既出了你我这口恶气,他二人也不晓得是何人打的,岂不两全其美!”
墩子听后,沉吟一下,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道:“这个办法甚好,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小虎脑子好使。”说着两人便商量起偷袭马凤友和豚鱼章的细节来。
“行了,你们俩别胡闹了,他们俩可非等闲之辈,绝技负身,哪有你们想得那般好对付,到时别没揍成人家,反被人家抓了把柄,再向中天大帝参你们一本,那就糟了!”雷子笑道。
小虎瞥了一眼雷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雷子,你不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真不够哥们!”话中虽含责怪之意,脸上却仍带着笑容,说完又转过头去和墩子谋划起来。
鬼方叹了口气,正色道:“雷子说得对,你们俩就不要干这等糊涂事了,要是被发现了,以他们的行事作风,一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况且这样做也算不得光明正大,绝非君子的所作所为。而且……而且师父已经为我们的事很为难了,就莫要再让他担心了。”
采儿见鬼方神色凝重,似是在为小虎和墩子的莽撞而担心,便跟着劝道:“你们俩就听鬼方哥哥的吧,千万别去做这种傻事!”
空空也在一旁上蹿下跳,不住地喊道:“听主人的!听主人的!听主人的……”
小虎瞥了一眼空空,不胜其烦道:“人类说话,猴子莫插嘴!”
空空撇了撇嘴,猛地跳到南宫雪的旁边,趴在了石桌上,南宫雪面露微笑,为它抓起痒来。
墩子见小虎的主意遭到了大家的反对,细细想来,仍觉有几分道理,叹了口气,道:“嗯,不错,我虽算不得正人君子,但为人处事还算光明磊落,岂能行此小人之径,若真如此,那岂不跟马凤友和豚鱼章那两个老家伙一样了吗?”
“墩子,你刚才还说我主意好,如今又反对,你变得也太快了吧!”小虎埋怨道。
南宫雪嫣然一笑,道:“小虎,你也莫要怪墩子,官场恩怨不比私人恩怨,并非你想得那么简单,凡事都得讲个有理有据,依法行之。正所谓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如今是那马凤友和豚鱼章不怀好意,故意找你们的茬,占着理的自是你们,若是你们去偷袭他们,有理也变成无理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若此事败露了,真要到了对簿公堂的那一天,只怕有心帮你们的人也是无能无力了。”大家听了南宫雪的话,俱是深以为意。
鬼方和南宫雪相视而笑,会意地点了点头。采儿看到了这一幕,面露哀色,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这时,空空突然从凳子上跳将起来,高兴地大声喊道:“无能为力了!无能为力了!无能为力了……”
大家看着空空的样子,感觉甚是滑稽,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鬼方他们正聊得开心,忽听得大门外狂简大声喊道:“大哥!”鬼方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他行色匆匆地从大门处飞奔过来,脸上满是焦虑和惊恐之色。
狂简虽在很多方面不同于狂龙,但喜怒不行于色的作风倒与其父有几分相像。如今,鬼方看到狂简这般极不寻常的模样,顿生诧异,隐隐觉得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这件事还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鬼方他们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问道:“贤弟,发生什么事了,竟如此着急?”
狂简累地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哥,不……不好了,测……测妖仪……反应了!”眼里流露着惊恐的目光。
“测妖仪?何为测妖仪?”
狂简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若是那测妖仪反应了,必是有妖魔出现!”
鬼方他们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以前只是听说过妖怪,不曾料想,如今竟然会有真的妖怪出现。
过了一会儿,狂简的气力渐渐恢复了过来,脸上依然满是焦虑之色,急切道:“大哥,父亲让我来唤你们,我们不能多做逗留,还是赶紧去天工殿吧,不然父亲该着急了。”
鬼方他们点了点头,便跟狂简一起向天工殿赶去。
过不多时,鬼方他们便来到了天工殿前,只见大门两侧各竖着八名手执刀枪的甲士,枪尖青光霍霍,寒气逼人。鬼方心下寻思:“若在往日,大门前顶多只有四名甲士守卫,如今陡然增加至十六人,定然是到了非常时刻。”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地打起怵来。
这时,忽有一名副官从大门里迎出来,向鬼方和狂简他们行了个拱手礼,道:“狂主事等一干大人正在后方阁等候你们,快快随我进去吧!”说着便转身向大门里走去,鬼方他们紧随其后。
后方阁是天工殿最后面的一座殿阁,平常都是重兵把守,日夜不断,没有天工殿主事的允许,谁也不得踏进后方阁半步,不然,格杀勿论。所以,时间久了,后方阁便成为了天工殿的一块禁地,神秘至极。
鬼方他们自被封了官职以后,每天都要来天工殿几次,早已对里面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习以为常。今晚他们自走进天工殿的一刹那,便隐隐觉得天工殿里处处透着一股诡异,让人不可捉摸。
不一会儿,他们穿过几个庭院,绕过几道回廊,便来到了后方阁前。只见后方阁里灯火通明,门前有重兵把守,个个手执刀枪,威武挺立,凛凛生威,让人不可侵犯。门上悬着一块匾额,借着门前微弱的烛光,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写着“后方阁”三个大字,旁边还附着两行小字:“机密禁地,不得乱入。”
这时,鬼方他们忽听得狂龙说道:“是鬼方你们来了吧,快快到阁内来!”他嗓音洪亮,语气中却掺着些许焦虑。
鬼方他们道了声“是”,便走进了后方阁。南宫雪、采儿和空空也得到了狂龙的允许,随着鬼方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走进后方阁,鬼方他们无不是一脸诧异,只见整个阁内空空荡荡的,几无摆设,仅在阁内中央位置放着一个庞然大物,而狂龙、马凤友、豚鱼章和马如龙他们围在那个庞然大物的一边,似是在看什么东西,个个双眉紧锁,瞠目结舌,面露惊恐之色。狂龙独自一人站在另一边,神色自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这与马凤友他们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鬼方他们走近几步,拱手作揖,齐声道:“拜见狂主事!”
狂龙瞥了鬼方他们一眼,挥了挥手,淡淡地道:“鬼方,你们也到这边来看看吧。”
鬼方他们依言走了过去,只见此庞然大物形似酒樽,圆径九尺,高约丈许,上有高高隆起的圆盖;外表刻有一些奇怪的文字以及江河、山峦、神龟、秀鸟、奇兽等精美的图形;樽体外部悬有八个龙头,按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八个方位布列;对着龙头,八只蟾蜍蹲在地上,个个昂头张嘴,似是在准备承接龙嘴里的金球。而马凤友他们正围着的正是正北方的那个蟾蜍。
鬼方他们好奇心起,挨入人群张望,只见正北方那个蟾蜍的嘴里多了一颗金球,而正对着的那个龙头嘴里却已空空如也,显然蟾蜍嘴里的金球就是从那个龙头嘴里掉下来的。鬼方他们隐隐感觉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一定与这颗掉落的金球有着莫大的关联。
过了一会儿,鬼方他们走到狂龙的面前,茫然道:“师父,莫非那金球掉落代表着有妖怪出现吗?”
狂龙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不错,既然那金球掉进了正北方的那个蟾蜍的嘴里,就代表着无妄城的北面必有妖魔出现。”
“这是为何?”狂简奇道。
狂龙打量了一下那庞然大物,沉吟半晌,道:“近百年前,天机子为对付邪帝灵,特铸造了三件神器,即无妄石、冲天弩和乾坤盾。后来,邪帝灵很快就被剿灭了,天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太平,一时南冥帝国张灯结彩,举国欢庆。而天机子此时却隐隐感到不安,心下寻思:‘一个邪帝灵就把整个南冥帝国搞得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以后还不知会再出现多少个邪帝灵,剿灭是剿灭不完的,故而只有防范于未然才能真正让天下百姓免遭罹难,永享太平。况且南冥大陆地域辽阔,一旦边远地区出现敌情,军报上达滞缓,中央很难及时做出应敌策略,这便是造成巨大人财损失的重要原因。因此,我一定要铸造一件能够及时探测敌情的神器。’后来,天机子便铸造了眼前的这件神器,即测妖仪。它是以精金铸成,外壁上雕刻的这些江河、山峦、神龟、秀鸟、奇兽等象征着锦绣河山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二十八宿;所雕刻的玉筋篆文表示会聚八方精英,感受皇者之气;八龙在上象征阳,蟾蜍居下象征阴,构成阴阳上下的动静循环关系;内置无妄石,由无妄石向旁设有八条通道,与外围八个龙头相连,称为“八道”,八道终端装置有触发机括。当某个方向出现敌情时,无妄石的那个方向便有所感应,接着触发机括,使出现敌情方向的龙头张开嘴,吐出金球,落到下面金蟾蜍的嘴里,发生清脆的声响。单球掉落表示有少数妖魔作乱,双球掉落表示有众多妖魔犯境。自有测妖仪以来,只出现过一次单球掉落,这是第二次,还从未出现过双球掉落。”